“你幾時這麼聽話了?”
小小頓了頓,突然問道:“你最近在朝中,是不是政務推行得特別順利?”
小小這幾年從來不問任何與新朝有關的事,當然更不會問我在朝廷中的情勢,今天突然發問,真令我有石破天驚之感,愕然瞠目:“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今年春末,戰報傳來,嘉凜率水軍西進,據西鳳稱忠順王的“前朝皇子鄧琚”率部屬出降。至此,新朝在明面上正式的“一統天下”。假如沒有意外,嘉凜收編降臣降將以後,今年秋就應該可以班師還朝,結束為期四年的征戰。
我下令府中包括晁視在內的幕僚團,都不得在東院以外談論政事。一是出於保密;二是為了避免小小受激;如果小小開始探聽朝政,假皇子一事可就瞞不住了。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我皺眉,想了想才回答:“是。你從哪裡聽到這個訊息的?”
“我從你的神態裡看出來的。你最近神采奕奕,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任誰也看得出來你最近過得順心如意。”
小小眼裡有層晦澀,似乎想哭,但他卻沒有轉開眼睛,定定的看著我,問道:“能讓你這麼高興,除了政務順利以外,是不是也跟昆嘉凜有關?”
我心裡一驚,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
小小卻從我的沉默中看出了端倪,微帶自嘲的說:“拿昆嘉凜的事來問你,卻是我傻了。”
“小弟,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是怕你不快。”
小小低下頭去,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正色問:“告訴我,昆嘉凜是不是已經平定了戰事,準備回安都了?”
“是。”
這件事小小早晚都要知道,與其讓他設法從別處打聽,還不如此時我告訴他,以免他探聽到假皇子的訊息。
“這麼說,順……是真的……亡了……”
他的語調雖然輕,但話裡傳出來的意思,卻壓得我心裡一沉。安慰小小的話,我說不出來,只能攬住他的肩膀,無言的安撫。
許久,天色漸暗,小小撥開我的手,輕聲道:“我想出去走走,想到各地看看。”
“好,你想往哪個方向走,我馬上叫人安排。”
“我不想定方向,只想四處漫遊,你以前不是說過麼?‘天地之景,有數不盡風流雅趣;江湖風月,另存一番自在逍遙;’也只有抱著漫遊的心態,才能領略到這樣的意境吧!”
我懸著的心放下了,時光果然是萬能妙藥。小小現在未必能夠真的放下仇恨,但卻已經開始懂得人生除了仇恨尚有其它事物的道理。
“這樣的漫遊,我也想。等過段時間我把手裡的事忙完了,再和你一起走。咱們已經三年多沒有見到慧生姐姐……”
“二哥!我自己走,不用你陪!”
小小打斷我的話,看著我微笑,“二哥,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只知道任性胡鬧的小子了,我可以一個人走。以前你和大姐勸我走,我不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時我錯過了什麼樣的機會。可錯過了的東西,已經隨著時光流失無蹤,再不可得。你現在……你和慧生姐姐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想和你們一樣,抓住手邊的東西,去努力,去經營,不依附於任何人,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擁有自己的人生。”
我愕然,只覺得心魂震動。
眼前的小小,除了他固有的倔強,也有一股他以前沒有的收斂的柔韌。目光炯炯,眉宇間自有一股歷經磨鍊含而不放的傲態。若說他以前的驕傲,來自於他高貴的血統與亡國辱家的自卑,那他現在的驕傲就是摒棄了身份束縛後的“自傲”。
我想將小小拉出身份與仇恨的深淵,所以對他的教育十分重視。除了延請名師外,也親自教導。更在打聽得中昆五老或者華石染等人有空時,經常請他們來府裡做客,指點他的學業,教導他為人處世之道。
可小小會怎樣成長,我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可今天他說的話,依然倔強,依然傲氣,依然任性,卻儼然已經有了“看山就是山”的意境。由不得我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只能怔怔地看著他,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小小,你是真的長大了!”
“你放心讓我走了?”
小小這話,可以兩面解讀裡面的意思,我只解讀正面的意思:“小小,你這次離開可要計劃該怎麼走……”
我相信在這相府裡,少不了監視小小的人。小小若在府裡,由我庇佑,他們當然放心。但小小要離開,他們卻未必放心。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