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調更引起林曉思索。馮大哥的意思是說,對於家妹而言,黑白的世界似乎更好一些。
啊,黑白世界。林曉不禁抬頭看著頭頂那華麗的吊燈,正發出橘黃色的柔和的光芒,他真難想象失去色彩,這個世界會怎麼樣,像黑白照片裡那樣嗎?這個世界會變得寡然無味嗎?
黑白的藝術照,給人一種冷俊的美,可誰希望永遠不知道色彩呢?如果是生來就不知道色彩的概念那還好,但是曾經擁有,突然失去那感覺肯定是很糟糕。
但是,反觀這個物質世界,色彩又是否太過繁雜呢?現代都市人,似乎對身邊各式各樣色彩已經有一種厭煩感呢?
第三卷 校園風雲 第三十一章 離別的站臺
二○○六年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晚上十一點,楚天火車站。
馮家妹在城市中最後的一個心願,居然是坐一次火車,她的父親馮國放爽快地答應了女兒。
林曉去火車站送這對父女。
劉玲沒有去,她這晚走不開,她在有關人士的撮合下在宏福樓擺下了盛大的一桌,和鄒、汪兩家要和解此事。
火車站候車大廳,由於已接近凌晨,人並不多,大多是腿邊放了大包小包的,奔波於城市之間的民工們。他們有的橫七豎八地躺在椅子上,有的則四五個聚在一起,小聲地打著撲克牌。
隨著大廳裡廣播裡女播音員軟軟的聲音一陣陣響起,馮家妹的表情一次一次地興奮起來,她纏著父親問是不是他們那列火車來了。
馮家妹在農村走向城市的路上,就看到過這黑色的長龍,看到它瘋狂地呼嘯著從自己身旁轟隆隆開過。家妹還在那長長的鐵軌之間跳著走了很久了。
她似乎並不介意自己失去色彩的感知能力,就好象她從來就沒有過這種能力一般。這讓林曉非常佩服,這樣的心境,林曉未必達得到,或許這就是馮村的魅力吧,她讓人無為、不爭;讓人忍耐、不驚。
馮家妹的眼睛看在林曉眼裡,也許是心理作用,林曉覺得更加黑白分明瞭,靜看時更有一種奪人魂魄的力量,在眼睛轉動間,觀察事物時,卻稍比從前要遲鈍一些。
終於,終於他們的那列火車要進站了,工作人員打著哈欠開始剪票,人們井然有序地排起隊,林曉買了站臺票跟了這對父女進去了。
馮家妹親眼看到火車粗喘著氣,緩緩向他們開過來的時候,興奮地叫了起來。
火車終於停穩了,馮家妹和父親上了車,找好位子,開啟窗戶,家妹一個勁地向林曉招手。林曉也招手,他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火車從不等人,不等人把心頭的離愁別緒徹底抒發乾淨。很快,火車整個猛然抖動了一下,一陣長鳴之後,龐大的身軀緩緩開出了站臺。
隨著鐵輪撞擊鐵軌的聲音越來越鏗鏘有力,火車越開越遠,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馮家父女坐的是中途車,到襄樊他們就會下車,然後經過三天三夜的徒步回到馮村,回到那個纖塵不染的世外桃源。那個遙遠的馮村啊,那個保守卻又生命力依然強盛的馮村,不知道還能把這種風骨保留多少年,多少代?
林曉一個人站在站臺上,望著黑暗中延伸出去的軌道兩旁的指示燈,出神。
他的心一下覺得空了許多。並非是為了馮家妹的離去,而是因為離去本身,勾起林曉許多回憶。
那一年,自己從曹山下來,打定主意要到外面的世界闖出一分自己的天地來。他告別了父親,獨自一個人來到縣長途汽車站,滿懷著悲壯,坐上開往深圳寶安的長途客車。當車開動的時候,開出車站的時候,林曉突然看到一個親愛的身影在奔跑著:是韓冰啊!
考場舞弊被驅趕出來,在父親痛心疾首地責罵之下,林曉萬念皆空,跪去曹山。那時,韓冰剛剛放暑假回來。回來就知道林曉的事,發瘋一樣去尋找林曉,可就是找不到,因為林曉無法面對韓冰。
整個暑假都快要過去了,韓冰去過林家無數次,都沒看到林曉。要不是韓冰常去,林曉的父親,每天在失去兒子、愧對亡妻的心理煎熬下,恐早支撐不下去了。
韓冰剛剛聽說林曉去了長途汽車站就跑來了。可車啊,也是不停的啊,不容得這一對年少的戀人說上幾句可以一輩子回味的話。
林曉拉開窗戶,拼命向韓冰揮手。韓冰喊著:“林曉,記得給我寫信啊,一定寫信,你不寫,我永遠也不能饒恕你的!”
隔了那麼遠,林曉依然清晰地看到韓冰兩行清淚猛然流下。
林曉猛點頭。
啊,那一場景,彷彿就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