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族長七公及開明的長老召開全族大會,把馮家妹出走之事前前後後告訴了馮村的男女老少,然後讓他們自由發表評論。
評論的熱潮讓族長七公有些始料未及,可一想想,又在情理之中。馮村人千年的教育讓人清淨無為,可好奇、求知、探索乃是人的天性,這些都讓人衝動向外,讓人莽撞摸行,遮掩壓抑反而會讓人更加嚮往。
聽說,現在外頭是資訊化時代!聽說,全國上下掀起了村村通路運動,過去靠著交通閉塞而自生自長的馮村,封閉的生存狀態一旦被打破,村人將何所適從?
作為族長七公,在如此高齡遇上馮村發展至關重要的一個階段,這不得不讓他殫精竭慮去思考、去思索。如果說過去一切矛盾都深藏於水中的時候,那麼重孫女馮家妹的出走,就那這種藏著掖著矛盾大白天日了。
馮村人因循過去,以自身頑強的文化力不斷消融著外來文化的影響。可世界大勢,滔滔如海啊!
七公出去過,楚天就曾經是他生活戰鬥過的地方。想起那熱血如歌的外面世界的日子,七公幾回迴夢裡夢到,自己尚且如此,年輕人又拿什麼來抵抗外界的誘惑呢?
七公不想看到一旦馮村暴露在世人面前,馮村人一副副膽怯畏縮的面孔,如果是這樣,與其自我封閉,不如主動走出去,去大膽“兜售”馮村古典而質樸的文化。
馮村自古以來,並不是絕對的封閉。
在最早春秋戰國時期,在秦末漢初期、三國風雲、南北朝、五代十國,在中國曆代亂世中,馮村以其廣闊容忍的胸懷容納著來自……華夏大地的各族流離失所普通老百姓、落魄計程車大夫,亡國滅家的末代皇族,他們一旦在馮村居住下來,漸漸地就忘卻原有的文化記憶,漸漸地依附於這一片天地鍾情的山水,漸漸地也都改了“馮”姓。
有意思的是,馮村的繁榮往往是中國的亂世。
在中國曆代的太平盛世裡,天高皇帝遠,馮村悄然無息地發展,不會萎縮退化,卻也無意於爭鬥擴張。
然而,現在情況不同。即使馮村人不大膽地走出去,自解放以來,馮村人的人口已經銳減,與外村人通婚,必然加速馮村暴露於世人面前的程序,同姓人通婚,比如說馮姓與後來改姓馮姓的人通婚,但這樣的婚姻越來越像是包辦婚姻了。馮村遇到非常現實的挑戰,那就是繁衍力匱乏。
看來,是該痛下決心了。馮村要勇敢面對世界,不再做文化的孤島了;馮村人要勇敢地走出去,去傳播馮村優秀文化。
七公的主意定了,可要說服村中其他長者費了他不少周折,長輩們在感覺到形式嚴峻之後也都紛紛同意了七公的看法。
那麼,具體怎麼走出去,又成了村人爭論不休的問題,這種爭論從○七年二月一直持續到六月。
不能怪馮村人太過小心翼翼,因為這是他們千年後的第一步。慶幸的是,馮村一直有不少優秀的外派人員,這些在外面紅塵世界滾打了一番的人,他們的意見,漸漸成了左右大局的意見。
討論形成幾點意見是:
第一,是要最大程度地保護馮村現有的生活方式,保證願意過清淨無為生活村民不受外界干擾;第二,加大外派子弟學習的數量,要五倍甚至十倍的增加,謹慎地選擇學習的地點以及專業;第三,每一個在外弟子要以推廣馮村文化為己任,讓馮村文化獲得世人的尊重與承認,而不被看待是怪物。
……………。
馮村人先期考察的地點就是楚天。因為歷史上馮村人大多是以楚天為發展根據地的,有著頗深的淵源。
到了楚天,馮國放很自然地想到林曉,於是他就和同族的兄弟馮國青來楚大找林曉了。
林曉聽馮國放說完前因後果,興奮得頭皮發麻。
林曉拿筆迅速在紙上畫了兩個圈,一個大圈,一個小圈,林曉說道:“兩位馮哥,你們看,大圈是外面的文化,小圈是馮村文化。兩種不同文化之間的關係,要麼是彼此吸收但依然保持各自特色,要麼是小的被大的吃掉,要麼是處於兩種文化劇烈對抗的局面,不外乎這三種情況。”
馮國放、馮國青看著兩個圈,點了點頭。
林曉說道:“如果是第三種情況,馮村依然封存,封閉,那麼早晚免不了被外面文化吃掉的結果,這其中將發生個人的悲劇,也會發生馮村整體的悲劇。”
馮國放、馮國青神色嚴峻,他們顯然也預知這種命運,特別是馮國放最近一趟在外面的世界走上一遭,感觸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