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墨臨淵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便心中難受。
他怎麼可以在受了這樣的傷痛後,還能如此無謂?難道他從不因身體的虛弱不便而苦?還是說他從未後悔落下這般殘疾?是因為他的殘缺,換來了秦箏的完好嗎……
思緒凌亂間,一枚雪白綿軟的花捲落到了自己面前的碟中。那捲子造型精巧別緻,取了蘭花的簡潔造型,細細的肉末應當是加了蘭花瓣進去,點綴在中央做花蕊,還真的沁出絲絲幽香。順著那收回的銀筷,君非寧正對上墨臨淵的平靜的面容。那雙清亮的眼睛望著他,又向著碟中的吃食挑眉示意:“皇上不是想吃這口嗎?只怕是這府中的廚子技藝不精,比不得宮中御廚,這吃食也不若御膳那般好味。”
聽著這番話,君非寧忽然對面前的肉末卷子失了興趣,不僅沒有食慾反而生出一股厭惡。但他仍是夾起這卷子送至唇邊,輕輕地咬了一口,淡淡的清香在齒頰迴盪,平白安撫了他煩躁的心。
“皇叔過謙了,這府中的廚子,自是有本事做出讓人惦記的味道。”君非寧接過一旁下人遞過來的杯盞漱了口,又用絲帕擦了擦嘴角,笑著道:“恐怕好這口的,也不止是朕一人呢。”
“皇上喜歡是對他的恩寵,若能經常來吃更是他的福分。”墨臨淵將粥碗一推,卻擋掉了下人遞來杯盞的動作,“若是皇上願意,臣這就著人將他安排進御膳房。一個廚子而已,臣還是送得起的。”
“朕可不願意為了個廚子得罪人。”君非寧笑著搖搖頭,接過小德子遞過來的大氅搭在手臂上,轉身對墨臨淵道:“今日見皇叔精神大好,想必身子也爽利了許多。若是不礙,明日便上朝吧。”
“臣恭送皇上。”墨臨淵在輪椅上躬身行禮,目送著他漸漸遠去,隨即輕輕抬起右手示意,便有人快步上前,將一封密函呈到他面前。
封口的紅漆完好無損,他一邊拆一邊問道:“何時送來的?”
“回王爺,丑時到的。”
“以後無論什麼時辰,到了以後立刻送進來。”他將信紙抖開,果然是那熟悉的字跡,想了想他又囑咐道:“若是有旁人在,便莫要做聲。”
揮揮手屏退下人,墨臨淵逐字逐句地讀著秦箏的信。內容很雜,不再是從前乾淨簡潔的幾個字,而是什麼都說一些,大到用了什麼計策,殺了多少蠻子,小到操練的時候有不服訓的小兵被她狠狠地教訓。透過這些字,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時而柔弱時而強悍的秦箏。墨臨淵的嘴角漸漸浮起滿足的笑容,只是這笑容未曾多做停留,便隨著信上的最後一行字消失殆盡:我有點想家了,不是想你,是想吃府上的肉末卷子……
他將信摺好,貼身收起來。重新舉箸,將那捲子夾了細細地觀察,半晌試探著咬了一口,輕輕咀嚼又緩緩吞嚥。
這卷子,竟有這麼多人惦記呢。
第五章
很多人都曾說過,君非寧就是個長在宮中的混世魔王。他的頑劣事蹟婦孺皆知,先皇曾對其有過“朽木不可雕”的評價。所以當他成為永禎新帝的時候,很多人都感到一種自內心而生的對於未來的惶恐。然而這一切卻並不影響他登上帝位,在人們的注目中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看上去並不起眼,卻實實在在對百姓有好處的事情。
於是,那些曾在背後預言君非寧將會敗掉永禎的人們,臉色灰土地閉緊了嘴巴,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般享受著這個混世魔王為他們帶來的安樂,心中為自己之前的觀點無盡懺悔。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所下的定論沒有錯,他君非寧的確是一個混世魔王,而這魔王之所以會收了脾性一心用在政事上,則全都是因為一個人。
這個舉足輕重的人,雖有傾國之力,卻非絕色美人,而是那個當年驍勇善戰,此刻卻纏綿病榻的,雋王爺墨臨淵。
君非寧清楚地知道是皇叔當年的一句話改變了他。他說:“這是你的家國你的天下,怎能交由別人打理?若你無能將它敗了,也是怨不得別人。”
他的家國天下,他的百姓給了他前十幾年的富足生活,那他便要用後幾十年讓他們安樂無憂。因為他姓君。
但是現在,君非寧卻對這個一路扶持自己的皇叔,生出了一種連他自己也辨識不得的感覺。像是疏遠,又似乎帶著幾分懷疑。
之前是秦箏來抱怨他讓墨臨淵為政事所累,於是他不再事事同墨臨淵商量,而是試著自己拿主意。後來則是他漸漸習慣了也喜歡了這種自己做主宰的感覺。於是墨臨淵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常留宮中,而是散朝後便回府。仔細想想,他叔侄二人已許久沒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