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掃了一眼,從容接過,開啟看了半刻,手中火光一顯,信箋呼地一聲便燒得沒了蹤跡:“這信是三日前的,為何今日方才送到?”童緣因這一句話,頓時紅了臉頰,支吾了半晌也沒答出半句,倒是童姻替他開了口,難得沒了氣焰,道:“前幾日延壽星君生辰,特宴請仙界萬歲以下的小仙——”
噗嗤一聲,阿祿控制不住,笑了。
天生天養的仙人裡,延壽算是唯一一個與自己仙靈相仿的,不過自己昇仙時是個少女模樣,也便始終這樣子了,而延壽萬年來也不過四五歲小童樣子,且性子極討巧,又沒有架子……宴請萬歲以下的小仙?
阿祿光想想延壽殿裡跑來跑去的一干幼|齒小童,把酒言歡,暢談三界趣事……
她是越想越忍不住,伸手捂嘴,笑的越是憋屈。
不過也虧得她這一笑,那處才緩和了些,司命只頷首,道:“此番便罷了,去吧。”兩個小童聽這話,得了特赦令般,轉瞬沒了蹤跡。
兩個小仙童走後,司命方才看阿祿,悠然道,:“阿祿,何事如此好笑?”
阿祿笑道:“自是想到延壽那小豆子,竟設宴請萬年以下的仙童……哎,本仙姬怎麼就偏巧不在,否則也必定是在宴請名單之列——”
司命看她笑得歡暢,不禁笑意也深了幾分,道:“看來,你很喜歡孩子。”
“那是自然,”阿祿放了茶杯,道,“每次瞧見延壽星君那小模樣,我就禁不住想捏上一把,過一過癮,只可惜他雖是仙階在我之後,仙品卻比我高上一等——”
司命深笑,道:“阿祿,過來。”
阿祿聽他這一說,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必是如那晚在大牢一般,需要自己扶上一把,便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走到他身側,道:“星君這是想去哪兒?”
司命輕淺地看她,將扇放於身側,笑問道:“我何時說要出去了?”
司命手臂撐著身側矮桌,自是灑脫,一雙眸子如九天碧空,高遠莫測,卻只盯著她不再說話。阿祿本是半伸出了手,卻被他這一說,這手倒不曉得該如何抽回了。
不知為何,這司命星君,比那天帝還要讓人心怯三分……
司命眼中隱隱地滑過一絲無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祿還未等回過神,便覺得腕間一冰涼滑過,低頭看去,卻是一隻鏤空的三股玉鐲,透著暗紅的色澤。
司命淡聲,道:“鬼界每一年的禁冬日皆會出現血色新月,便是這等色澤。禁冬是鬼界的寒節,我因自幼落水受寒,每逢這夜便難以入睡,每每捧著一卷書對著暖爐,便是一夜——”他眸中難得有了幾分蕭瑟,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星君——”阿祿小心的叫了他一聲。
她只聽得自己怦怦的心跳,越發覺得氣悶……
星君他……
司命頓了半晌,才放開手笑了笑,道:“睡吧,我去度厄屋中睡。”
他說完,就真的開門而走了,留了阿祿呆然看著腕上的玉鐲,三股纏繞,生生不息,沒來由地一股酸澀自心底瀰漫而出,摸不到半分頭緒。
她見夜風蕭蕭,忙關了門,待吹熄蠟燭後,才發現身前多了一個人影。
“小阿祿。”身後的人聲色極低,帶了幾分倦意。
阿祿一聽這聲音,立刻如被人拎住脖子的貓兒,蔫兒了……這天上人間,仙佛鬼妖,怕是都要聚齊了。罔論古今,僅有西周那倒黴催的紂王有這等境遇,惹了一干與凡塵無關的,直到王朝覆滅。
而如今……這一干大貴人,卻是為了哪個?
阿祿收斂了胡思亂想的心思,轉身拜下身,道:“司祿見過狐王殿下。”
妖界的王,南藤。
當年十皇子相榆高調掛著他的尾尖兒,說他欠了自己一條命。當年自己一柄碧蓮刀,險些傷了他的養女,多虧了蘭陵王與司命星君出手,方才避免釀出大禍。
實則……她早見過南藤。
遙記得千年前,自己受了嫦娥之託,前往普陀山送上拜帖。千頃竹海,大片濃郁的綠色中,他就恰坐在石頭上,和垂眸而立的觀世音說著什麼,正見自己來了,回了頭說了句很像。
可是像什麼?……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不過彼時自己一個小仙,又當著觀世音的面,怎好去追問什麼,只佯裝未曾聽見罷了。
那一日,他身旁的巨石上是一壺清酒。那一雙似醉非醉的眸子,不似長生一般瀲灩如九天碧落,卻如深夜那一弘秋水,深不可測,夾帶著繁華湮滅的泫然。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