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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過得去。

抬臂,衣袖滑落於肘間。待凝視片刻箭靶後,嗖嗖又是兩箭,毫無懸念的正中靶心。

“好箭法,”場外傳來一聲喝彩,“世子你瞧,元將軍府內,竟連個女子都有如此箭法——”

“嗯。”

簡單一個聲音,淡而無味,卻轟然一聲,將阿祿定在了當處。

萬年前,那場黏膩的春雨中,他被將軍府前來的部下接走時,坐於馬上看著自己,曾說:務必等我。那一句務必等我,等了足足一輩子,卻終究沒再見,徒留人間青史成灰。

萬年後,在春雨停歇後,他就這樣不期然地出現了。

阿祿放下手中弓,緩緩轉過了身。

箭場外,站著兩個少年。

他依舊是那副模樣,只是雙眼中多添了些血絲,幾許疲憊盡在眉梢,卻仍蓋不住那孑然而立的孤傲。就連,那緊抿的唇仍如記憶中一般的熟悉……

身側少年手舞足蹈,他卻自成風骨,輕裾隨風。

“姑娘,”他身旁處的少年極為興奮,道,“你這箭法真是好!和我家世子比,那也是不相上下的——”

阿祿看著他的眼,他的臉,沒有說話。

倒是楊堅先開了口,道:“在下楊堅,方才唐突了。請姑娘莫要介懷。”

他眉目依舊,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依舊。只是阿祿從沒認真思量過,前世那場淺緣,如今卻唯有自己還惦記著,於他,倒是乾乾淨淨的,盡數抹去了。

原來,這凡人七情六慾,最殘酷的竟是遺忘。

阿祿只搖頭,勉強笑道:“無妨,我不過一時興起,世子見笑了。”

楊堅略一頷首示意,便帶著那少年離開了射箭場。

北周的世子

因掛著蘇祿之名,她自是吃好喝好,卻也因這身份,不用避嫌地與司命住同住了一個院子。

阿祿略打量了四處,便曉得這宅院是司命常住的。那樹下的藤椅比尋常的要寬大些,有舒適的錦裘鋪墊,藤椅旁的矮几上擺著各色茶具,書不多不少放了五冊,有一冊尚還半開著,像是看書人方才離開一般,無人去挪動分毫。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唔,正是下凡時他日日讀的那捲。

晚膳時,將軍府下人來請,她問了句蘇公子可會去,那侍女忙道因大世子忽然現身,故而本是安排的晚宴已取消了,那幾個還在將軍房內議事。她本就是個隨性的人,聽這麼說就推脫說自己路上勞頓,只要了一碗清粥幾碟小食,坐在藤椅上翻看司命留下的書卷。

她本就是個懶人,於天界時,想讀書卻不願篩書時,總隨手拿過司命讀過的。這書卷,司命讀了大半,自己便也讀了小半,如今倒恰好用來打發時間。

直到深夜,司命方才自元將軍那處回到住處。

他自推著千年桃木輪椅入院時,正瞧見阿祿蜷縮在藤椅上,抱著書打瞌睡。此時恰過了梨花花季,月色下,唯有些殘敗的花瓣偶被風吹落,輾轉而下,如雪如絮。

這一眼,竟如那東勝神州,萬年閒散日一般。

他停在院門處,只輕淺地看著阿祿,半晌,方才繼續伸手推著木輪行至藤椅旁,道:“阿祿,”停了片刻,見她迷茫睜了眼,方道,“夜深了,進房去吧。”

阿祿唔了一聲,坐起身滑落了錦裘,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才道:“他們沒瞧見你病的都不能走了,竟還拖到這麼晚?”邊隨口抱怨著,邊起身趿著布鞋,一邊絮絮叨叨又說了不少話,自覺推著司命先進了房。

這屋子掌燈的早,如今光亮反倒暗了些。阿祿正走到燈邊,揭了開挑弄燈芯時,司命才看她背景,平平道:“今日你見到楊堅了?”

這一問,阿祿驟然停了手,緩了緩心神,方才嗯了聲。

“他來時曾拜訪過獨孤信,”司命自推了木輪到桌邊,行至特為他備下的火盆旁,赤紅的火焰於他臉上映出變幻光影,“獨孤信已生了嫁女的心思,如今那獨孤伽羅生母病逝已有兩年,三年守孝期滿後,楊家便會上門提親,擇日完婚。”

原來這成仙的好處,竟是眼瞧舊事重演……

阿祿自去將火架上的銅壺拿起,將那茶壺滿上,倒了杯茶遞給他,道:“北周兩大望族聯姻,我這凡俗花花草草的,又怎能入了世子爺的眼……怕此番你我只能無功而返了。”好吧,她承認,她退縮了,自午後見楊堅那一面後,她便生了退讓的心思。

萬年前,尚有那落難時的恩在,他仍舊為了大局而放任自己枯燈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