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易凡一怔,抬起頭來,雨滴混著一絲濁泥,在臉龐上緩緩滑落。
齊潤身形劇烈一震,彷彿觸了電一般,爬起身來,渾身顫慄,一失足便是跌落在地,濺開一片泥花。
尹易凡慌忙跌跑過去,扶起齊潤的身體,霎一時便是將她抱在懷裡。感受到懷裡那人的劇烈顫抖,不由更是緊了緊雙手。
齊潤的雙眼有些空洞,面龐無神,臉上顯露出的全然是茫然,連原本該有的痛楚,也是消失不見。只知道渾身的顫慄,向著尹易凡的懷裡蜷縮。一句話也沒有說。
半晌,尹易凡似是發覺不對,輕輕的晃了晃她的身體,輕問一聲,聲音沙啞:“丫頭?”
齊潤沒有答話,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尹易凡,隨後便是再次的蜷縮入尹易凡的懷中,一雙小手顫顫巍巍的抓著尹易凡的胸膛。
然後,尹易凡挪了挪身體,一雙手死死的扣住齊潤的嬌軀。不知不覺,也是顫動了起來。面龐輕輕抽搐,久而久之,便是有種泣不成聲的模樣。
齊潤,分明是蒙了!這般的打擊,若非擁有尹易凡這般的心性,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再然後,尹易凡便讓齊潤安坐於一顆大樹之下。伸手輕輕的安撫了一下,使她不再過於驚怕。轉身回到那一處小坑旁,咬著牙,瘋狂地刨挖這片黃土。藉著痛苦,癲狂的發洩著。伴隨著雙手的刨動,口中不時傳出啊啊啊的聲音,在風雨中起伏,若隱若現。
鮮血自嘴裡溢位,灑落在地,將泥濘結成血塊,他沒有停留,只是一雙手動彈的艱難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雨不那麼大了,風也微弱了一些,卻不知,天地之間,更是陰冷了幾分。
“尹易凡!”
是範建的聲音,帶著幾分喘息,顯然有些疲累。乾瘦的面龐,略帶一些蒼白,散亂溼漉的長髮長衣,襯托著有些憔悴的身影。自黑暗之中,竄出了身形,有些搖晃。
比之方才離去之時,手中卻是多了些東西。一捆草蓆攬於腰際,手中還提著一袋東西,輕輕晃盪,不知是什麼。另一隻手,扛著一把鐵鍬,隨著喘息,隱隱的起伏著。
尹易凡抬起頭來,眼瞳微微一縮,怔了怔。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一股暖流,莫名的湧現。似是早就知道他會回來一般,沒有說話,再次的伏首。
範建隨意的扔下布袋,踏著泥濘,發出一串磁嘰磁嘰的聲音。向著尹易凡走了過去,將一捆草蓆遞了過去。鼻子抽了抽,輕聲說道:“這個給你,我來挖吧。”
尹易凡默然接過草蓆,自然是知道什麼用處。看了一眼板車之上,眼神哀傷成線。買不起棺木,也只合草蓆裹屍了。想到這裡,心中原本漸漸沉寂的酸苦之意,再一次的洶湧起來。
擦乾淨手上的黃泥與血汙,尹易凡緩緩的伸出手去,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尹老漢那被雨水浸溼的有些虛漲的冰冷蒼白麵頰。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擦拭去尹老漢臉頰上的雨水和髒漬。隨後又輕輕的整理了一下那有些褶皺的布衣。在黃土地裡攤開了一張草蓆,這才慢慢的捧起他的身體……
雨散去,雲卷舒。
這一個漫長悲慼罪惡的夜晚,終於是過去了。山之邊,天之際,一抹微弱的亮光,以一股以萬物為芻狗的姿態,悄無聲息的撒向世間。小山崗,靜寂安寧,只有微風拂過密林,傳來沙沙聲,枝葉上原本積留的雨露,亦是被掀翻了起來,恰是哀傷的少女,淚漣不休。
尹易凡全身溼透,如出泥淖,跪伏在一處小土包之前,頭顱深深的埋伏臂彎之中。身旁的是齊潤,雖然眼神空洞,卻在尹易凡的安撫之下,亦是靜靜的跪著,下巴頂在胸前,不知在想什麼。
範建用鐵鍬斬下幾根枝杈,直直的釘入土包周圍,圍成圈,使得黃土不至於那麼容易就被雨水沖刷流失。
一個土墳,三人合葬,三人傍,甚至連墓碑都沒有。
有誰會知道,他們死後,會是這般場景。
範建提起布袋子,有水珠滲出滑落。他輕輕的抖了抖,伸手掏出兩個大酒壺。走近墳前,傍著尹易凡盤坐了下來,深深的呼吸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膀,隨後遞過一個酒壺。
尹易凡沒有說話,伸手接過酒壺,用力的扯開蓋子,然後猛地灌了一口。濃烈的白酒,彷彿烈火灼燒,又彷彿刀刃切割,直透下腹,使他不由的咳嗽了幾聲。
範建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只是搖頭。
“我才是嬰兒之時,不知被誰遺棄,是爹孃救了我,不顧辛勞的撫養我長大……”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