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是皇室教育出來的品格,使她在危急時刻意識到、並且明白
,而且敢於承擔自己的責任,這就是身為一個公主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的品質。因此,不管她的外表如何地不像一個公主,但擁有了這一點,她就是當之無愧的公主。
寒蕊,依然還是天真,她老是會自我感覺良好,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可是,那不過是小節,在關鍵時刻對自己的不離不棄,在那些小事上顯露出來的體貼,卻無法不讓他感動。他忽然間覺得有些慶幸,一生之中,這樣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卻碰上了,並因此而瞭解了真正的寒蕊,但同時他又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遺憾,對她的瞭解,終究還是太晚了些。
就在平川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的時候,寒蕊卻因為他的沉默感覺到自己似乎有所失言了。她懊惱地想,唉,又犯錯誤了,我怎麼就忘了,他最忌諱我標榜自己是個公主了呢?!
一意識到,寒蕊馬上便起了身,說:“趕路吧。”
平川緩緩地起身,又彷彿是不經意地問道:“你害怕麼?”
她走在前面,側了一下頭,卻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堅決地否認:“不害怕。”
他猛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依舊是問:“你從來沒有害怕過?”
她不得不回過頭來,黑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她仍舊是低聲否認:“沒有。”
他靜靜地盯著她的眼睛,卻看見了她的躲閃,心中驟然間一刺,他黯然地,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多麼想,她能低低地,柔弱地回答一句,是的,我害怕。那樣,他也許,就能在這杳無人煙的山中,借這樣的理由,安慰地,充滿感情地,主動地,抱她一次啊。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他產生抱她的舉動。他知道,她愛他,她一直都渴望著,他能主動地、心無旁騖地抱她一次。
這次,他是真心想抱她,急切地、迫切地、渴望著,抱抱她,可是,她故作堅強中的慌亂,她那雙不會撒謊的眼睛,卻在她斬釘截鐵的否認中誓要將謊言進行到底。
她是害怕的,她的堅強,只因為她是個公主。
這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她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眼睛透露出的情緒,已經明白的告訴他,或許,他已經徹底地離開了她的生命。她終於,將他徹底地拋棄。
這難道,不是他從前一直希望的結果嗎?
可是為何,真的到了這一瞬間,他卻是這麼的不甘心……
兩人默默地在山中走著,周遭寂靜,只有偶爾的鳥啼,和他們腳步過處細碎的草葉摩擦聲。
站在山頂,寒蕊極目遠眺,長吁一口氣。
遠處,已經沒有了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廣袤的原野。
“終於可以不用再爬山了!”寒蕊歡呼一聲,張開雙臂,衝平原大呼一聲:“我來了——”
這就是寒蕊本來的模樣。平川頭一次用寵溺的眼光,望著她張狂的動情。這一路走來,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啊。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能做到她這個份上,確實是難能可貴了。看著她快樂的理由如此簡單,平川有一絲心酸。
她曾經,把那麼多快樂建立在他的身上,他本來,可以讓她很快樂的。可是……
想起從前,平川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鬱。
寒蕊還在那巨石上蹦跳著,大聲歡呼:“喂——喂——喂——”
忽然,平川的耳朵裡捕捉到了風中傳過來一點異響。軍人敏銳的直覺和多年打戰的經驗告訴他,那是一路人馬正朝這個方向過來,至少二十人,而且奔跑的速度不慢!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寒蕊往地上一拖,描著腰,趕緊就躲進了草叢。
寒蕊顯然被嚇壞了,抖著聲音問:“怎麼了?”
風聲能讓他聽見動靜,也能讓敵人聽見寒蕊的聲音,這麼空曠的地方,寒蕊的聲音能傳多遠,他是不難判斷出來的。我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不該讓寒蕊在這山頂上忘情地呼叫。如果來的是敵軍,那可就麻煩了!
平川將耳朵俯在地上,細聽一陣之後,臉色更加難看。憑他的經驗判斷,馬蹄落下遠傳而來的聲響,表明過來的正是訓練有素的戰馬,而且,最要命的,他們是奔這個方向而來。
他皺著眉頭,緊緊地攥住了腰上的劍,眼睛,則四處警覺地蒐羅起來。他必須,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安置寒蕊。
一抬頭,望見頭頂的樹,有了主意:“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