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他進入地獄,再殺過的人全都化成了冷冰冰的數字,沒有刻意去記,但每個數字都冰得燙人,在腦海裡烙下深刻的印記。
任何一個人,像他那樣抹殺過許多條生命,身上都免不了會帶煞氣。只是他掩飾得很好,平時溫和禮貌,總是跟鄰家弟弟似的微笑著,不是眼光特別毒的人很難發現。當初高峻一見面就看葉譎不順眼,其實就是因為感覺到了那層清俊表皮下流動的煞氣。只是高峻這個人比較糙,那點感覺一晃而過,後來又有林陌的背書,所以也就把葉譎這個危險分子放過了。但如果葉譎不加掩飾地釋放自己這一身煞氣的話,別說是普通人,就是林陌那樣身經百戰的高手都要忌憚幾分。
可是這樣的葉譎,在解歡轉身用那對暗紅的眸子注視著自己時,竟然感到了幾分恐懼。
他本能地要後退,但只退了半步就硬生生地頓住,抗住那有如實質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煞氣。只不過幾個呼吸之間,葉譎已經汗溼重衣,那股煞氣讓他整顆心臟都被揪緊,簡直覺得自己要是膽小一點就要活活被嚇死。
深呼吸,將原本被攪亂的呼吸調整回平時的節奏,葉譎低聲喚著解歡的名字。
解歡慢慢抬起一隻手,指向葉譎:“你……可願……臣服於……我……”他講話的聲調有些古怪,倒像是說慣了方言的人初次講普通話,音色中還帶些金屬的摩擦音,不過這種摩擦音並不刺耳,反而如同彈指在刀劍上發出的清越龍吟。
這絕對不是解歡的聲音。
葉譎只微一沉眸,便問道:“飲血天狼?”
解歡平靜的臉上微現傲然之色:“正是。”
葉譎心裡一沉。
本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修煉,還以為解歡已經可以控制住飲血天狼,沒想到就因為一場酒醉,便被飲血天狼趁虛而入,反而壓制住瞭解歡的神智。
飲血天狼是神兵利器,漫長的歲月以來經歷過許多名將英雄之手,更是飲過無數人項上鮮血,因此早已具備靈性。此時借解歡之軀發聲,幾乎與常人無異,比當年葉譎見過的那個被斧靈附體的農夫要強得多了。可是葉譎也不敢肯定讓飲血天狼控制解歡的身體時間久了,究竟會對解歡本身造成什麼影響,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喚醒解歡的神智,可是該如何去做,他心裡一點底兒都沒有。
“你可願臣服於我?”飲血天狼又問了一遍。
葉譎吸進一口空氣,又緩緩地吐出來:“以前有人臣服於你嗎?是怎樣的人?”他希望能多聊幾句,好多一點時間思考。
可是飲血天狼不是個愛聊天的……刀,他十分簡潔地回答:“願,或,不願。”當“不願”兩個字吐出口的時候,葉譎感到那股迫人的煞氣猛然一重,壓得他差點彎膝跪下來,同時解歡的右手邊緣藍芒吞吐間溢位懾人血色,顯然只要葉譎說不,他就會立刻下殺手。
葉譎垂下的右手並掌,指尖突然彈出尖銳的利刺,同時身影在原地留下一個虛影,真身已經衝至飲血天狼左側,對準他肋間狠狠刺了下去。
飲血天狼發出一聲譏諷的冷笑,藍芒一閃,利刺貼著葉譎的指尖被斬斷。葉譎突出體外的骨刺可隨意調配硬度,他自己做過試驗,就算是與那些最鋒利的軍刀拼殺也不會留下缺口,除了在“地獄”時為了掩飾而故意降低硬度之外,這樣輕易地被一斬而斷還是第一次。
所謂生死相搏,總歸是因為雙方力量懸殊太大,又沒有絲毫後退的餘地,才不得不拿命去拼。只是拼命不代表能贏,甚至有時不過是蚍蜉撼樹的無奈。葉譎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在飲血天狼的壓制下,葉譎拼盡全力也不過是腳尖掃過他的臉頰,而代價卻是整個人都飛撞在牆壁上,一條腿已扭曲折斷。
飲血天狼在將葉譎打飛之後,還維持著被踢歪了頭的姿勢不動,似是若有所思。葉譎就像不知道疼痛一樣,手一撐地,身體又彈射而起,完好的左腳在牆上一點,借力衝向飲血天狼。
“小葉子……”
低啞疑惑的聲音讓葉譎及時頓住,指尖銳刺險些刺穿解歡的腰,他盯著解歡,發現那暗紅的眸色已恢復了正常,這才鬆了口氣,軟了身體落入解歡下意識伸出的手臂裡。
解歡看著葉譎這副被痛揍過一頓的慘狀,嚇得臉都白了,剛才發生的事他就像是在夢魘中旁觀,隱約有些意識,卻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直到被葉譎踢中那一腳,才藉著疼痛清醒過來。
解歡急得眼眶發紅:“我得送你去醫院!”葉譎除了斷掉一條腿,身上還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飲血天狼的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