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按照禮儀,他當拜天祭祖,但這人卻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仰起頭來,目不轉睛凝視著天色。
天色已大亮,距離他撂下狠話要玉石俱焚,已過去了一日一夜。
四下瑟瑟發抖的文武百官,宮女樂師,太監侍衛無不心驚膽戰,這不知是人是鬼的妖物要當皇帝,真不知會如何……但看他這等不敬天地不知禮數的行徑,便知這妖怪連假冒一下“人”的意思也沒有,下一步不會就是要吃人吧?
任懷蘇和陸孤光遠處凝視,此時六個時辰已過,陣法並未發動,沈旃檀身登大寶,那陣法應是已經解開了。任懷蘇手握長槍,面前雖是禁軍千萬,百官陳列,在他看來也如土木朽石一般,臉色淡淡的,看著身著龍袍的沈旃檀,就如看著個死人一般。
陸孤光也在凝視沈旃檀。
他終於是做了皇帝。
在他謀劃了這許多年後,君臨天下,無人膽敢不稱頌他、無人膽敢不重視他,當此一刻,青史當記下他的名字。
那就是他畢生所求。
只是又如何呢?
做了皇帝,君臨天下,那又如何呢?
又能如何呢?
沈旃檀望著漸明漸亮的天色,定然不動,不言不語。
誰也不知這位新皇想要如何,那稱頌之篇本就匆匆寫就,此時已唸了第二遍,他還站在那裡,唸誦的太監驚怕得唸錯多句,這位妖皇卻似也沒有聽見。
旭日東昇,陽光照耀大地。
任懷蘇手中槍一緊,就在禮樂齊飛,百官臣服的盛大場面之中,他一槍飛過,如光似電,乍然直插沈旃檀心口!
“啪”的一聲血光乍現,噴灑問天壇御路螭陛,長槍穿透沈旃檀身體,自胸前突出。
任懷蘇一動,陸孤光就緊跟他飛身而起,眼見任懷蘇不曾動用任何鬼氣妖力,只是如此簡單一擊而殺,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旃檀居然沒有防備,也沒有反抗!
血染半身,妖豔鮮豔的紅血自任懷蘇槍桿滑落,沈旃檀受那長槍支撐之力,並不摔倒,仍然筆直站著,一身龍袍金光燦然,與日光交輝閃爍。
“沈……沈旃檀!”陸孤光失聲叫道,雙手捧住了他的身體。
任懷蘇手腕挫動,瞬間拔出長槍,沈旃檀往後跌落,落入陸孤光懷裡。
此時伏在地上的百官才紛紛驚呼,有人當眾刺殺“皇上”,但這皇上分明乃是妖物,到底要不要招呼侍衛將刺客拿下?這刺客如此高強,只怕侍衛也不頂什麼用,當下亂成一團。
“沈旃檀!”她抱著那染血的軀體,心口不知為何竟是疼痛難忍,他就這樣死了嗎?她尚未砍他一刀一劍,他欠她那麼多,一樣也沒有還……
沈旃檀睜著眼睛,他一直睜著眼睛,任懷蘇一槍殺他,他也並不驚訝,甚至唇邊還帶著一絲淺笑。
“君臨天下……又能如何?”他極輕極輕的道,像是自語,“不過一夢一障。”
她怔了一下,卻見懷中人抬起眼睫,用一種熟悉的認真之色道,“孤光,我要死了。”
“啊……”她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有些話一定要告訴你。”他抬起手來,想去握她的手,只是一張五指,便看見滿手鮮血,他便放了下去,語氣放得柔軟了,“‘他’……‘他’雖是個行屍走肉,但‘他’……他是真心實意把你當妻子的,‘他’不識愛慾,只當他如何對他自己,就如何對待你。他傷你殺你騙你,是因為他當你是……當你是……最親的人。”他緩了口氣,微笑起來,“親得就像他的血肉一樣……”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臉色蒼白。
“他愛你的。”沈旃檀道,“因為他愛你,所以我……不得不也……”他慘白的臉色居然浮起紅暈,“不得不愛。”他用他染滿鮮血的手去握陸孤光的手,染得她也一手鮮紅,只聽他柔聲道,“我愛你入骨,這世上只得你一人我願同她賞雪飲酒,只得一人讓我識遍百味,思念怨恨、嫉妒痛苦……而你……你可曾有……愛過我一絲一毫?”他柔聲道,“不是愛任懷蘇,是愛沈旃檀,有沒有……一點點……我只要一點點……”
那誘哄的語氣,因為重傷而虛弱,彷彿便是在卑微討好了。陸孤光的臉色越發蒼白,這人的所作所為一一自腦海掠過,謀害任懷蘇、建立長生塔、創設裂地封神陣、登基為皇——這等人簡直萬死難辭其罪,如此示弱示好,定是另有所圖,是他新的脫身之法吧?想到此處,她臉色乍變,面罩寒霜,“你濫殺無辜,罪惡滔天,單憑你一生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