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歸來,任懷蘇緩緩立起,其勢如山,淡然道,“他去了碧扉寺左近。”
碧扉寺?她微微一震,“他去碧扉寺……”
“他記得一切過往,碧扉寺亦當是他舊遊之地了。”任懷蘇頭也不回,“以他脾性,去碧扉寺佈陣有何不可?”
不錯,沈旃檀草菅人命,神魔共殺,的確……從沒什麼顧忌。
她想著他仿若萬種柔情的眼神,想著他冷然嚴若冰霜的眼神,那人的心思誰也捉摸不到,要屠城殺人,要滅碧扉寺,他可以一點風聲不露,這樣的人早該死了一萬次了,但任懷蘇要毀他布的陣,要讓他徹底大敗,她想到沈旃檀毫無勝算,又想到他雪崖大醉的模樣,心口一痛,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該去砍一刀,刺一劍……沈旃檀的命該是任懷蘇的,但她總覺得自己……若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任懷蘇手裡,必定難以釋懷,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沒有徹底斬斷一般。
她定要去做點什麼。
任懷蘇往碧扉寺走去。
陸孤光跟在他身後。
近來的風雪已停,厚厚的積雪顯露著腳印,很容易任懷蘇和陸孤光就看見了環繞碧扉寺的腳印——那腳印蜿蜒而去,在城裡繞了一圈,又在皇城外繞了一圈,有些地方還重複來往了好幾次。
但是腳印雖然清晰可辨,陣法卻是無形無跡。沈旃檀精通奇門異術,妖法兇陣層出不窮,陸孤光雖然見他鬼鬼祟祟畫過幾次陣法,但都是未成品,此時地上並無線條,也無任何佈陣常用的羽毛、香灰、硃砂等物的痕跡,此陣要如何破卻是難題。
任懷蘇在沈旃檀留下腳印的地方也來回走了幾次,他對陣法略有了解,卻也看不出絲毫痕跡。若是畫符為陣,毀去符咒就能破陣,即使是奇門遁甲,五行八卦,踏入陣中的人只要找到陣眼生門,也能破陣,但沈旃檀此陣無形無跡,甚至時辰未到無法觸動,要破陣便成了難題。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時間漸漸過去,驟然大地顫抖,遠處隱約有物龐然呼嘯,聲音卻是耳熟。任懷蘇驟然停步,陸孤光變了顏色,失聲道,“龍吟!”
不錯,此時遠處傳來的呼嘯,正是和當日金龍相似的龍吟之聲。
“難道他竟能引出第二頭龍?”陸孤光臉色慘白,“難道裂地封神陣尚能操控龍族?”
百里荒原地下連線龍穴,地點沈旃檀清清楚楚,當日任懷蘇能引出一條金龍,沈旃檀為何不能?那地道只是被亂石堆住,對沈旃檀而言一點不難。這點道理陸孤光心知肚明,任懷蘇耳聞龍吟之聲,臉色也微微一變,仰起頭來,閉目無聲。
“任懷蘇……”陸孤光望向如婆婆小院的方向,“茂宛城……受不得第二次滅頂之災,你可願她……到最後,連區區墳冢都留不住……”
“沈旃檀殘忍好殺,是非不分,豈可為帝。”
她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淡淡的道,“我卻覺得……稱王稱帝,位列至尊,不過他一個心願……一個心願而已。”
“哈……”任懷蘇低低的笑,“女人,你為什麼幫他說話?”
陸孤光生硬的抿著嘴,並不回答。
一個時辰之後,皇城之上電閃雷鳴,烏雲壓頂,百官驚駭,皇帝親身向蒼天祈福,求取安康。任懷蘇正與一道直擊祭祀之壇的閃電一同出現,雲遺震驚,在百官之前、上千禁衛眼下,任懷蘇劫走雲遺。再過半個時辰,被劫走的雲遺臉色慘白的出現,下了一道詔書,自封太上皇,將皇位傳於外戚沈旃檀。
沈旃檀此人亦是皇族血脈,只是名不見經傳,文武百官十有**不知乃是何人。詔令一下,百官震驚,但片刻之後,皇城上烏雲散去,雷雨盡收,竟出現一派清風朗日的怡人景象。見狀無人不知其中大有文章,必定牽涉了奇門異術,見識過金龍之威後人人噤若寒蟬,再不敢妄言半句。
沈旃檀就在這等奇異的氣氛之中,在百官古怪的眼神之中,身著龍袍,登上了問天壇。
本朝凡是皇帝登基,都會在問天壇開登基大典,但今日事發突然,全無準備,滿朝文武只能給這離奇出現,和妖物邪法脫不了干係的“新皇”披了件新龍袍,便匆匆請上問天壇。
沈旃檀身著金色龍袍,足踏七彩龍靴,頭戴金冠,一步一步,緩緩走上問天之路。
四周匆匆準備的宮女太監,文武百官,各用驚恐不安的音調參差不齊的念著祝頌之辭,雅樂飛揚,絲竹齊響,猛然一聽,彷彿也很恢弘熱鬧。
沈旃檀走到問天壇前,緩緩登上九級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