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娜側妃桌案之上用整塊翠玉雕成的整整一套茶具,立時少了一個杯子。
她伸著用鳳仙花染就的深紅的指甲,幾乎要伸到華鸞素鼻子下面去:“如何當別人家的護衛,你這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吧?”
華鸞素隱約瞧見她深紅色的指甲下面藏著的東西,朝後大大退了三步,面上笑意不減,明媚淺笑:“娘娘可是覺得小臣未曾前去追那刺客而心生怒意,認為小臣不曾盡心盡力?”
梅娜側妃面上狠厲一閃而過,又換了副笑意:“安小七,你自己也承認不曾盡心盡力追捕刺客了?”
少年朗朗答道:“然!”
賀鳳冷暗道壞了,卻又聽得她道:“可汗將我與兄長任命之時,有言在先,我兄弟二人乃是二殿下的貼身教習兼護衛,追捕刺客那是別的侍衛的職責,我與哥哥只要護得二殿下安全無虞便是盡了應盡之責!”梅娜側妃面上冷笑愈濃,大事眼見不妙,卻又聽得她亟亟介面:“倘若我與二哥皆去追捕刺客,偏刺客來個調虎離山之計,二殿下有任何損傷,我兄弟二人算不算失職?”
梅娜側妃陰惻惻道:“那刺客同黨出現了?”這卻分明是留難之詞。
華鸞素笑咪咪答道:“不曾!”又道:“但為了以防萬一,小臣與兄長還是守著二殿下為妙!小臣以為,娘娘身為二殿下之親母,定然深愛二殿下,容不得他有半點閃失,小臣以為二殿下的安全比追捕刺客更為重要!”
梅娜側妃被她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若她一意怪責安小七不曾盡力追捕刺客,便會教人背後指點她刻薄寡恩,枉顧親子安危,可若教她就此罷手,無罪放了這安小七,又實在難忍這口氣。更重要的是,那刺客口口聲聲提的一個人的名字,便是此生紮在她心上的刺,提一提也要流血化膿。
阿布都拉。
阿布都拉!
只要一想到那刺客是阿布都拉的兒子,她便會忍不住氣得哆嗦……阿布都拉居然有個兒子……他居然會有個兒子……
星辰殿被猛然推開,在殿外值守的宮人瑟瑟而抖,她正在氣頭之上,頓時面色發青,怒道:“誰讓你們——”後半句話生生被吞回了肚子,殿門口邁進來高大的中年男子,龍行虎步,笑微微道:“愛妃,何事發怒?〃
幾乎同一時間,梅娜側妃面上笑容甜如蜜糖,語聲酥綿,彷彿有無盡情意在唇齒間流淌:“可汗,此時不是應該在議政嗎?怎的有空到臣妾宮中來了?”
嫋嫋娜娜上前,方要行禮便被懷仁可汗摟進了懷裡,“愛妃何故多禮?可是這幫孩子們惹你生氣了?不聽話,拉出去一頓板子便會乖乖聽話了。”
這話分明是一個昏君所說。
華鸞素暗道:吐迷度,你在我耳邊唸叨過許久的英明神武的父汗,原來不過如此!
時健聽到這話,不由瑟縮了一下,藉故要告退,彷彿有幾分怕懷仁可汗的模樣,懷仁可汗面有疲色,見得他要告退,揮了揮手,任由他帶著華鸞素與賀鳳冷離去了。
時健告狀不成,此事不了了之,在他兩人面前,大約有幾分難堪,遂放了他們兩天假期,令他們自去玩耍,自己帶著一眾侍衛回府了。
華鸞素今日不曾吃虧,心中暢意,遂同韓眉慢悠悠在西州街市間閒逛。賀鳳冷見得她的憊懶模樣,冷冷瞟一眼,徑自回去了。
華鸞素提著一串葡萄,邊行邊一顆顆往嘴巴里丟,沿途見到漂亮的回紇姑娘不免驚歎,遙遙追著一名身著紅色衣裙的姑娘走出去幾條街,在轉角處慢了幾步,再追上前去之時,已經蹤跡全無。
頭頂暖陽當空,左右巷子裡空無一人,她揪著葡萄餵了三四顆到口裡,邊嚼邊埋怨韓眉:“小眉毛哥哥,你白長了一雙長腿,就不能快點兒?都是為了等你,害我追的美人兒也不見了。”
她生來有個不好的毛病,凡是看見個漂亮的花啊朵啊,或者漂亮的人啊物件啊,總要伸手上去摸一摸,小時候動來動去,除了睡覺,沒一刻能安靜停下來。安平州的小姑娘小媳婦被她摸一摸也只感怪異,但是少年兒郎被她摸一摸,人家一聽她是安平王府的小姐,立時斷定她同她那風流的孃親一樣,是位風流的小姐。萬一安平王府以勢壓人,要納了去做小爺,她又是個沒譜的主兒,三番四次去街上輕薄良家男子,不久之後便被傳得沸沸揚揚,有說書之人斷定安平王府這位三小姐才是繼承了安平王的真傳,不及成年怕是已經納了五六七八九十房小爺了。
那些年,安平州的少年兒郎們人心惶惶,生怕某一天被她鎖進安平王府的後院,忽啦啦再添一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