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諸人瞧著,新汗甚寵這位年幼的可賀敦,行走間親暱的伸手牽扶著她,彷彿這可賀敦乃是大周朝那官窯出品的易碎瓷器一般,生怕一個不慎給摔的粉碎。唯有周紫文與韓眉心中俱是駭浪驚濤一時難定。
周紫文先時還想著,韓眉或許有誤,又或者,這位新汗只是在興頭之上,左不過是一個可賀敦之尊位,小七向來不是貪圖榮華的孩子,她若得空伺機勸說幾句,或許能哄得她乖乖跟自己回家。但如今瞧這新汗將她珍之重之,恨不得捧在懷中渥在心中的模樣,她反倒遲疑了。
韓眉則是不信數日之間,她便已容得吐迷度這般親近,難道這幾日她又玩心不改,戀上了這回紇可賀敦之位?這丫頭從來狡計百出,又貪玩,若碰上有趣之事,早被吸引了過去。這吐迷度,卻是使了什麼法寶不成?
柳雲孤與周紫文共坐一案,此刻眾人正眼瞧著可汗與可賀敦行至寶座,那可汗極是溫柔的攙扶著可賀敦安穩坐下,自己方與滿殿來使見禮。一時眾人坐定,他側落座之時,眸光略側,余光中瞧見周紫文身後立著的韓眉那慘白幾近頹然的臉色,又想起這上座之上的少女,乃是初次在玉門關守備營之中遇見的那錦衣少年風流七少。
他是何等眼力?積年的老江湖!又是曾在風流場上打過滾過,一瞥之下聯絡前情,真相立明,心中不由替韓眉惋惜,近水樓臺也不曾得月,可見這少年性情必過於拘謹了。他向來是為了中意之人,不顧臉面道義,千方百計也要搶了對方一顆心過來的主兒,只因感激韓眉曾在周紫文面前替他辯解過幾句,心中主意暗定,回頭定要教這少年幾招。
不說臺下周紫文與韓眉心中如何思量,各國來使回紇顯貴各人在心裡掂量了一番這新任可賀敦對可汗的影響,有那善鑽營拍馬之輩已在心中思量回去如何使得內眷進宮藉著道賀之機,向可賀敦補送一份重重的禮,單說臺上的華鸞素此刻心中如焦似火,坐立難定。
近幾日吐迷度皆與她同寢在朝陽宮。
起先她亦想盡了法子要將這尊大佛請出去。無奈如今她重傷未愈,又經著行獵那一日折騰,一時半會倒不敢再輕易使內力,又成天成夜的咳嗽,全身綿軟無力,任是吐迷度將宮中所有的御醫都召了來,開了藥方來調理,無奈病去如抽絲,又哪裡是一時一刻就能立時痊癒的?她這般病弱,吐迷度振振有詞:“娘子如今重傷未愈,若要為夫是旁的殿裡歇息,為夫又豈能安臥片刻?”
再加上太皇太后在旁幫腔,愛憐的握著她的手兒不放:“小七休要與王兒這般外道,夫妻本是一體,你這般病著,王兒理應在旁照應,豈能別殿離居?”
她被這對母子死纏爛打,又不好駁了太皇太后的面子,只好不再趕人。待得晚間將宮人遣出,又指著寢宮內大床對面的矮塌,鄭重申明:“吐迷度,以後你便睡在那裡吧!”
豈知那廝當時答應的好好的,待得半夜她被自己的咳嗽震得醒來,只覺身後偎著一個暖乎乎的身體,一時之間倒被嚇得老大一跳,身旁已有條鐵臂攬在她腰間,一掌在她背上輕揉,又輕聲誘哄:“小七,喝點水?”
她從來隻身孤塌入眠,沒過幾日便覺出同塌而眠的好來。
譬如半夜被咳醒,總有人遞上熱熱的一杯水。
再譬如,北地夜半寒涼,她又重傷,正是體乏足冷之時,身後有個熱熱的胸膛,將她整個人都圈進懷中,這一夜便睡的格外安穩。
吐迷度這般殷勤溫柔相待,時日雖短,亦教她覺出了自己不覺間的倚重之意,幾乎將先時的戒備放下。今日午時他遣了朝陽宮中的侍女替她悉心打扮了,只道宮中舉辦小宴,總要教族人認識一番這新任的可賀敦吧?
她不疑有他,這才整裝前往,豈知一腳踏進殿門,當先一眼瞧見的,正是這段時間她想法設法要躲的大姐周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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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風雪度千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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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千算萬算,不曾料到今日能在宮宴之上遇到大姐周紫文。饒是她機變過人,此刻也百計難施,隻身不由已被吐迷度牽著坐於王座之上,又想起始作俑者,趁著眾人參拜之機,暗中狠狠瞪了吐迷度一眼。
可惜其人此刻正是大權在握,美人在懷,春風得意之時,壓根未曾察覺心愛之人正怨氣沖天,一邊與臣下來使舉杯歡慶,一邊不忘替她夾菜斟茶,近來她身體嬌弱,酒已被忝為禁忌之列。
吐迷度如今不比從前,乃是大沙海的一名土匪頭子。縱是從前,他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人服侍的主兒。如今貴為一國之汗,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