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本來就輕而易舉地擁有他嚮往的一切,他可以光明磊落,站在世界的高處,享受眾人的仰望,而他只能謹慎小心,步步為營,才為自己贏得今日的財富和權力,這些他都認了,可為什麼,連湛明瀾都是他名正言順的太太?
湛明瀾是他陰霾裡的第一道陽光。
那一年,他還是十幾歲的少年,第一次到湛家,心知肚明,那不是他真正的家,只是一個收留地,湛弘昌和殷虹對他再好也是帶了一層疏遠的,他知道自己必須謹言慎行,必須比同齡人更努力和成熟,如果不夠優秀就不得不到他們的關心和賞識。
在言舜清和向楠去世後,他的心就是冷的,將心房關閉,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但沒想到會有湛明瀾,她那麼可愛,漂亮的一個大小姐,心甘情願地當他是她的家人,拿各種珍寶分享給他,嬌滴滴地喊他大哥,拉著他的手出去,和朋友驕傲地宣稱,這是我哥,很帥吧,不光帥,他超聰明的。
那一刻,他竟然重獲了一種歸屬感。
為了獲得湛氏夫妻的賞識,為了進入啟銘,在啟銘立足,他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是旁人料想不到的,但現在想來,他之所以能那麼拼,為的也是湛明瀾崇拜的目光。
在他從羅錦麟那裡得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後,那個晚上,他坐在車裡待到了天亮,整個人冷得發顫,滿腦子都是屬於她的片段,希冀的是她能回到他的身邊,給予他熟悉的溫暖。
他第一次深刻地感知,她對他很重要,是他整個陰冷,灰暗世界裡惟一的暖光。
因為如此,越加嫉恨那個男人,憑什麼他從出生起就如此幸運,他無需半點付出就可以享受名利,他是封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可以做一個商場君子,擁有美譽,他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湛明瀾。
他不服。
如果這是命運,他不願接受,他要改變,用自己的手,將整個醜陋,滑稽的命運扭轉過來。
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暖色的燈光投射在言敬禹冷峻堅毅的臉上,他垂下眼睫,看著湛明瀾的臉,聽著她呢喃封慎的名字,大掌將她的手包裹得更緊。
湛明瀾沒有夢到封慎,這反而是她希冀的,因為有人說過,如果強烈清晰地夢到一個人,就說明他真的出了意外,到夢裡是來告別的。
她不信封慎死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會有感應,但她沒有,這是她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她安靜地接受被軟禁的事實,安靜地盯著這個溫馨優雅的房間,安靜地看著窗外湛藍的海。
言敬禹帶了私人醫生給她檢查身體,開了進口的藥,他還吩咐阿姨每天燉湯給她喝,一週七天都是不同樣式。為了緩解她的緊繃神經,他帶來了輕柔舒緩的音樂,每日放給她聽,還時不時地送來鮮花,放在視窗的花瓶裡,親自用水澆灌。
雖然他很忙,但都會抽時間來陪她,雖然她不理他,但他還是坐在她的床邊,和她說話,為她讀書。
日子過得很慢,慢到湛明瀾產生了幻覺,今夕是何夕。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日曆,才發現只是幾天。
阿姨送三餐來的時候,總會笑著幫言敬禹說話:“言先生對你可真好,每天都送花來,那那花多漂亮啊,對了,他總叮囑我在飯菜裡少放鹽,因為你胃口不好,得吃清淡一點,他可真貼心。”
湛明瀾垂下眼簾,一言不發。
阿姨依舊絮絮叨叨言敬禹的好。
湛明瀾側頭,沒生氣地說:“如果是你的女兒,被一個男人非法拘禁在這裡,失去了自由,你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阿姨立刻噤聲,有些心虛地看著湛明瀾。
湛明瀾輕聲道:“還有,不要叫我太太,我不是他太太。我已經嫁人了,你真的要稱呼,可以叫我封太太。”
阿姨收拾碗碟的手一顫,心一驚:“這個,我還是叫你太太好了,我是聽言先生吩咐的。”
湛明瀾冷眼看著她,說道:“你這個無恥的老東西,給我滾出去。”
阿姨當她又要發病了,趕緊轉身出去,剛開門,言敬禹已經在門口了,阿姨恭敬地叫了一聲言先生,言敬禹淡淡地嗯了一聲,讓開身子,讓她出去。
言敬禹一手搭著西服外套,一手拎著一個牛皮紙袋,淡漠的目光在看到湛明瀾那一刻多了一抹溫柔。
“是你喜歡吃的牛肉餡餅。”他放在她邊上,俯身,認真觀察她今天的氣色,然後微笑道,“今天的氣色比昨天要好。”
湛明瀾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