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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能偶爾見他,回來後,甚至不再奢望待在他身邊。

這樣的願望也不能實現嗎?

演奏會結束,隨著散場的人潮往外湧,出了樓,才發現下起了雨。三三兩兩的學生在雨裡跑,校園本來很大,人散盡了就顯得異常空曠。在雕塑邊的小臺階上蜷起身子,等雨小了再回家。透過雨霧尋找,眼角也像沾上了雨,潮潮的,想哭又哭不出來。

雨絲細了,把長笛藏在披肩下走在雨裡,貼身的毛衣也溼了,涼涼的,髮絲上凝的小水珠順著髮尾流進頸間,冷得發僵,手腳都是冰的。

便利店的玻璃窗裡透出暖意,停在門口要進去,又遲疑了。進去了也要再回到陰冷的公寓,不是長久的辦法。

溫暖一時不如不曾暖過,那樣不會有太多期待和想念。如同見了他再讓她離開,寧可從未認識,過去的六年,她等得已經太辛苦了。

心裡索然,聽門上懸的風鈴聲,趕緊退一步讓開路。腳下有些滑,站穩才覺得狼狽,捋捋額前的溼發轉身往家走。

才兩三步,察覺背後有人,顧不得怕肩上已經一沉,很重的男式大衣包裹過來,擋住了透心的冷風。

在燈下注視著亦詩蒼白的臉,孔謙皺住了眉。她凍得嘴唇發白,頭髮上在滴水,單薄的披肩也溼透了。

不知是責備還是心疼多,剛要開口,她卻向後退了一大步。以為要跑開,剛跟過去,就見瘦弱的肩垂下去,突然奔回來撲進懷裡。

堅強只是堅強,瞬間就會瓦解。

亦詩想叫他孔叔叔,卻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她不走,他就是真的勸,她也絕對不走!

從她六歲那年,孔謙最見不得的,就是亦詩哭。

有時候他想離她近些,抱抱哄哄,有時又只想在身邊陪著,不去打擾她的悲傷。說不好那是怎樣錯亂的感覺,也猜不透她心裡到底藏了多少委屈。知道她傷心,他從來不問,就只想她快不哭了。

好多年過去了,許多記憶和眼前重疊,她依然是個孩子,受了委屈,心裡不舒服,會在他面前哭。

在雨裡站著,一手在頭上替她擋雨,孔謙把大衣的兩擺緊緊收好,任她埋在懷裡痛痛快快的哭。

上次,似乎還是她想媽媽不要她了,在琴室裡哭得他心都碎了,不知所措的抱著她。那時她多大?竟然一下記不起來。之後就是六年前,她把長笛放一邊,跑過來抱住他的胳膊,似乎只是不讓走,暗下眼淚已經溢了出來。

一晃眼,都已經十八歲了。

“一一,怎麼了,別哭了?”

問了好半天她也不說,剛剛還在為淋雨擔憂,現在又怕她哭壞了,哭出病來。抽噎著,聲音都啞了,在他肩上蹭蹭臉,埋頭又哭起來。

畢竟只是個孩子。

像是被什麼人欺負了,一定要躲在他懷裡才能安全,也顧不得逾越,臂上攬得緊緊的,讓她不至於冷得發抖,心裡也跟著有些難過。

從安特衛普見面以來,他知道她不開心,那年她說過的話反反覆覆咀嚼,也只能算是個孩子的承諾,他從未當真。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來,毅然決然地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找他。

低頭久久地盯著,她頸上散落了髮絲,溼漉漉的,替她順到耳邊,又安撫了一陣,見她還是停不下來,只好托起她的臉安慰。

“一一,別哭了。”

尖尖的小下巴,近看更覺得瘦了好多,懨懨的。哭得眼睛鼻子都紅了,撅嘴的樣子像是回到了童年。可眼神又是長大以後的,有些怨,帶著輕輕的愁。她該多笑,她笑起來很漂亮,嘴唇薄薄的弧線裡有個討喜的小酒窩。他一直想她多笑笑,六年沒見,也總惦記著她在林蔭道上和他撿樹葉時咯咯的笑聲。

“別哭了,聽話!”

隔著大衣慢慢拍著背,仔仔細細看她,似乎都不相識了。六年,她長大了好多,已經不再是孩子了。細密纖長的睫毛上掛著滴淚珠,眨眨就掉下來,沿著瓷白的臉頰滑,一直落到唇角屬於笑容的小酒窩裡,帶出一句喃喃的孔叔叔。

這一叫,又回到了孩子,很小聲,像是第一次叫他時一樣。

感覺哭得很丟臉,亦詩叫完就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孔謙本要說什麼,怕惹她難過,只是替她拭了淚又輕輕摟進懷裡,嘆了口氣。

暫且先這樣吧,畢竟是個可憐的孩子。

雨小些又轉大,一手擋雨擋不住太多,只能落在她頭上勉強遮一下,淋了一身溼,陪她從傷感裡慢慢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