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
“那,你現在想聽嗎?”
把手機掛在胸前的衣服上,我抱起了吉他,彈著簡單的和絃,唱著簡單的歌。
澎澎在電話的另一端,在遙遠的未知的什麼地方。
我確信她在認真地聽著,雖然我無法從手機裡感受到她的呼吸,但是,我確信。
因為,我的手機正掛在我胸前,我似乎能感受得到女孩喘息所吐出的溫熱空氣;而此時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是專注地彈琴。
然後,伴著金屬琴絃振動的聲響,我輕輕地唱:
你坐在對岸 任雨雪飄散 夜風的思念 吹動你的髮辮
撥一根琴絃 逃避著孤單 為一段流年 給一生期盼
我走過窗前 你和我擦肩 你沉默無言 我藏起了臉
是春的短暫 和秋的傷感 落葉飛滿天 為白樺樹的眼
街燈亮了 童年忘了 有人歌唱了 對岸的你去哪兒流浪了
現實主義的大四 第十節 大結局
告別那個飛揚跋扈混沌初開花飛若夢思心徘徊的大學時代之前,我在自習室裡一張曾經趴著睡覺流過口水的桌子上,刻下了這首叫做《坐在對岸》歌詞。
後來和阿維一起故地重遊,我特意找到了那張桌子,發現最後兩行字的底下被畫了波浪線,然後有一支箭頭引了出來,在一片空曠的地方,箭頭所指的方向上寫著:
“我只喜歡最後這兩句,很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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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歌完整地唱完,我小心地放下吉他,重新拿起手機來。
“喂,澎澎?”
電波維繫的另一端是夜的寂靜,女孩的呼吸和著風聲,輕輕柔柔掠過我耳畔,我能清晰地聽得到,聽到女孩在深深吸氣,然後嚥下了潮溼在口中的液體,然後像是在做什麼準備一樣、緊張地、裝作平靜地,對我說:
“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很好的歌,很好聽。”
“喂,我說美女同志,有件事你要記住啊,當初可是說好了,我給你寫歌你要付錢的,現在都講究有償服務,你沒看我現在,每天夜裡給人家抓老鼠,都不免費了。”
該死!我怎麼又回到老路上去了呢?怎麼又開始沒來由地犯二了呢?
“哦,這樣啊……”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出了和我們當初在上山的時候、完全相同的對白,“那,我能不能用其他的方法來抵債啊?”
“什麼方法呢?”
“這樣吧,我請你來星空,好嗎?”
“星空?”
“你拿著手機,別結束通話,千萬別結束通話,現在出門,下樓去。北京現在應該是個很晴朗的天吧,我請你和我一起去看同一片星空,這樣可以抵債嗎?”
輪到我開始哽咽了。
北京確實是一個晴朗的夜。
透過汙染的大氣,天空中,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星星,閃爍著,和我一樣的沉默。
“你下樓了嗎?”
“嗯。”
“那好…你看啊…夏季星空裡…最明顯的是那個等腰三角形…織女…牛郎…還有天鵝座天津四…偏西一點是大角…南邊紅色的是天蠍…心宿二……”
這是我在山上說過的話,當初,我對阿維說的,就在澎澎負氣下山的那一夜。
“看見了嗎?”
“嗯。”我像要證明什麼,拼命點著頭。
“可惜…可惜不是冬天…如果是聖誕夜…星空會好看許多的…”女孩的語氣,就像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三顆星一排的…就是獵戶座…是獵戶的腰帶…腰帶所指的亮星是大犬座…是夜空裡最亮的恆星…天狼…獵戶旁邊是金牛…有一等星畢宿五…還有昴星團…五邊形…是御夫座…還有挨著的兩顆亮星…就是雙子座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放任那些含鹽的液體在我臉頰恣意流淌。
模糊的視線之外,我彷彿看見不遠處,同一片星空下,有一個女孩同樣抬著頭、仰望藍黑色的夜空,同樣緊緊握著手機、輕輕地說著心底的話,也同樣的、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
“澎澎,”我閉上眼睛,擦著多餘的液體,柔柔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感覺,你就在我身邊,就好像能看到你,在離我五十步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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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貓!”澎澎的聲音,比手機所能負荷的更響亮。
我驚醒,回過頭,尋找著發出聲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