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口無遮攔地說道。
“咳,灶王爺和灶王奶奶來咱這一年了,臨走了。我那能不拜一拜呀!什麼男、女的,我這一老太太,拜一下,也沒什麼。我看他們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我這一哆嗦了。
“你看我媽,這老太太,她什麼事都不能落。得!得!您老人家還是趕緊拜吧!”小女兒擠了一下眼睛,笑著對她的嫂子說。
“讓你媽也拜一拜,不然她心裡不塌實。”宇文先生很瞭解老伴的心情,站在旁邊替老伴說了一句。
宇文太太在離八仙桌子兩步遠的地方站好,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左手微微攥拳,然後搭在右手上,右胳膊向左一側,頭略微一低,一屈膝拜了一下,接著老人姿勢不變又拜了兩次。拜完後,宇文太太感到很寬慰,笑著說:“咱們送神吧。”
屋門‘呼’地一下被開啟了,志義一手拽著門叫道:“爺爺!火著起來了,您怎麼還不把灶王爺送出來呀?”
“來啦!來啦!”崇德說著,就去摘灶王龕上夾著的畫。
“慢點!別弄壞了。”宇文太太趕緊叮囑道。
宇文先生連忙過去,父子二人生怕把畫弄碎,他們小心翼翼地把畫從龕上取了下來,最後由宇文先生拿起畫,崇德拿著灶書,兩人一前一後從屋中走出來。
院中鑄鐵盆裡火燒的正旺,松樹枝子被燒得吱吱地響冒著煙,從火盆裡飄散出那濃郁松枝的香味瀰漫在整個院中,這似乎有些聖潔的氣味孩子們很愛聞,他們圍在旁邊不停地往盆裡煽風戲弄著鐵盆中的火焰,冒出的煙嗆的孩子直流眼淚。孩子一看爺爺託著灶王爺的畫出來了,互相嚷嚷著:躲開點!你靠邊點!我幹什麼起來!這些孩子互不相讓,誰都想看看灶王爺和灶王奶奶怎樣上天。
“你們幾個都起開點,淨跟著搗亂。”崇德快步從父親後邊走過來對這幾個吵嚷的孩子說。
宇文先生雙手捧著二位灶神的畫像,緩步走到火盆前面。老人此時的神態顯得尤為信奉和虔誠。崇功手裡拿著火筷子站在火盆旁,等著幫父親完成這一最後的儀式。老人站在火盆前,低頭看了一下火盆裡燃燒的松枝,然後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說道:“今天是二十三,灶王爺和灶王奶奶回宮的日子。”說完,老人又回頭看了一下,老伴、兩個兒媳婦和女兒都站在身後了,崇言和崇德站在他旁邊正聽他說話,圍著火盆站著的孩子們這時也都安靜下來。老人接著說:“這說起來有些封建迷信,但這也是多少年來的風俗習慣,現在是新社會了都將移風易俗。我想,我和你奶奶在的時候,咱們還是按這老例兒辦,但是也有些變化,今年咱們是祭灶不磕頭。”
孩子們並不瞭解封建迷信和風俗習慣之間的區別,只是對每年給灶王爺上供又磕頭,然後再把神像丟入火中不大理解,總想看明白灶王爺和灶王奶奶怎樣從火焰中升入天宮,所以一直認為二十三這一天晚上是一年中最神秘的夜晚,也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崇德這一輩人認為:二十三這一天能達到老人滿意孩子高興就很好,磕頭祭灶實屬沒有必要。所以說三代人唱的都是一齣戲,唱、念、做、打、幾乎全部出自一個派別,可是他們各自都以自身的角度欣賞和演繹著故事的發展,同樣的結局會有不同的感受。
宇文先生說完這幾句話,託著這幅焦脆帶有汙漬的神像向火盆前挪了一下,神情顯得更莊重了,然後用誠懇,又有些嚴肅的口吻說道:“兩位神仙今日起駕回宮,克己率領全家前來送行,懇請二位神仙面見玉帝,多多盡言天下的如意事,我等眾人期盼幸福吉祥。”說完,老人看了一眼大家,一躬身把畫像送入火中。崇德跟著一順手,也把父親寫的灶書丟進了火裡。火焰被畫像壓了一下,逼著冒著藍火苗的火焰在盆裡亂竄,隨著冒出的一陣黑煙和油脂味,畫‘騰’地一下就被燒著了。火苗一下從火盆四邊呼地竄了出來,它們就如同四五條火蛇迅速地吞食著畫像,畫像‘呼、呼’地燃燒起來。眨眼間,畫像化為炭黑色捲曲破裂的紙片。火焰這個天生具有暴烈的性子傢伙,好像還沒有發洩完它的憤怒,繼續無情地焚燒已經燒黑了灶王爺和灶王奶奶的遺骸,一會兒,燃燒的火焰就把畫像燒成紙灰,兩位神靈的真身可能已經升入天庭。一些紙灰隨著騰騰燃燒的火焰飛出火盆,還有一些細小紙灰同時隨著火焰的強弱盤旋升起,這紙灰大概是烈火從灶神身上煉出的俗物,它們可能是希望火神把它們也送入天宮。當火焰逐漸地失去它威力的時候,紙灰慢慢地飄落在火盆裡和地面上,其實大地才是它們唯一安息的地方。人們仔細地注視著這一過程,這一古老的祭灶儀式隨著漸漸熄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