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戴徵在客廳睡下了,奶媽帶著兩個孩子在臥室睡了,於是他們兩就只能在廚房裡坐著。廚房的一小方窗子剛好對著屋後人家的房簷,簷上還在滴著水,不過水流已經小了很多。
兩人安靜地坐著,夕染是不知從何說起,懷禮則是一副並不著急的樣子。
忽然間,他不著邊際地開了口:“袁輝給你問好。”
夕染微帶詫異地應了一聲,袁輝,那是好 久:87book。com之前的名字了。
懷禮笑著轉頭看向她,眼裡像抖落了一穹的星辰:“前幾天我去看他,說起你。”
夕染點了點頭,毫無頭緒地接到:“他原來不是訂親了?現在結了沒?”
懷禮深深撥出幾口氣,半晌後才說道:“你也知道他原本和省城劉家小姐訂了親。”
戴染點了點頭,這事在還沒生興邦之前就聽說了,轉眼也都幾年了。
懷禮接著道:“這本來就是門高攀的親事,他一直很忐忑。戰爭開始後,他家和劉家都沒落了,等再見到劉家小姐時她已是落難的鳳凰。”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樣的體會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那時她落魄地都快活不下去了,所以袁輝就履行了婚約娶她過門,也算能給她個安穩的環境。誰知婚後她一直鬱鬱寡歡,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袁輝知道她在落難時認識了一個男人,據說他們是兩情相悅。”懷禮看看她,感情上的痛苦就是最難治癒的病,不治也疼,治起來也疼。“那段時間袁輝很痛苦,他想了很久,覺得不如放了她,兩個人幸福好過三個人痛苦。”
聽到這裡夕染深以為然,要是她,也會這麼做的。
然而故事並未到這裡就結束。
“結果,在袁輝放她離開的那天她就投湖自盡了。她的遺書上說,她一直以來很擔心袁輝嫌棄她落難,嫌棄她沒用,更怕他介意自己之前那段感情。果然,他還是休了她,證明他並不愛自己,她再留在他身邊也只是個負累。她的天塌了,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在無所戀,她只希望沒了自己,袁輝能過得幸福。”
心瞬間跌到了谷底,曾經以為的唯一出口被重重大石積壓住,夕染連呼吸都忘了,腦中連微小的神經都在震盪不已,這種想當然的體諒和他們何其相似!
懷禮側轉過身,與她面對著面,拾起她的手鄭重說道:“那天袁輝就當著我面,十幾年不曾流淚過的男人哭得幾乎難以自制。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清楚記得,他說:‘兩個人自以為是為對方著想,卻不想是害了對方。’”
戴家一干人離開後,他就帶著母親去了省城工作。他原本也以為這樣是對她最好的方式,若他一直在她身邊,自己倒無所謂,就怕會令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日子過得渾渾噩噩,混過一天是一天,他甚至聽從母親的話去結識適婚女子。
這樣不知天日的日子,直到他去探望袁輝那天才醒悟過來。那天,他終於明白,他們的不幸是何其相似,然而結局的指向又極其明朗,一邊是心甘情願的地獄,一邊是垂淚神傷的天堂。無論地域或天堂都是給別人評說的,但對他們自己而言,地獄即是天堂,天堂即是地獄。
他的手大而溫暖,將她的手包得很緊,他的聲音堅定而深情:“我想和你在一起,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那一刻,猶如舊案重提沉冤得雪,如影隨形的詛咒猛然被揭開了畫皮,一股酸甜的情緒衝破她胸口,一直以來的殘缺得以圓滿。若不是淚腺早已萎縮,相信她已淚流滿面,但這一次是笑著的,笑得很甜蜜。
以前懷德離開的時候她是覺得整個世界都空了,整個人都抓不住重心,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而離開懷禮時她則覺得寂寞太會見縫插針,以前在她眼中那麼廣闊的世界忽然變得那麼小,無論她做再多事,走再多地方,他還是隨時都出現在心頭,無論如何也放逐不了自己。
聲音越來越低,盡數融在喉間。他只是看著她,她的眉眼和嘴角的弧度大大地鼓勵了他。目光飄飄然落在紅潤的唇線上,然後意料之中又遂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兩唇相貼,一股細密的電流流竄全身,心頭只有一個聲音“這次終於對了!”
喘息相聞。
懷禮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他說:“染兒,我保證永遠愛你,就像現在一樣!”
置身於如此風雨飄搖的世道他還真敢說,然而夠了,戴染知道,她無條件地相信他。
黑暗且還漏著雨的房子此刻被溫馨的夜色所包圍,連滴落的雨滴都像閃閃發光的珍珠,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