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搪瓷茶杯有這麼大的魔力,是不是裡面藏著什麼秘密。一天趁外公午睡,身邊響起有如《舒伯特小夜曲》般均勻而輕柔的鼾聲時,我躡手躡腳地下床,看見那個有魔力的茶杯正放在八仙桌上,那時的我還沒有桌子高,我搬了一張凳子墊在腳下,然後去拿那個杯子。掀開蓋子,我覺得有一股奇香撲鼻而來,裡面是一種清澈透明的液體,我雙手抱住杯子,學著外公的樣子喝了一口。“呸呸呸”這麼苦,像中藥,哪有可樂好喝啊。“看看,我們的乖外孫在幹什麼呢?”身後傳來了外公那富有磁性的聲音,我心一慌:不好,這下要捱罵了,誰知一緊張,手一鬆,只聽見哐的一聲,杯子摔成了碎片,就像地球上的七塊大陸,再也拼不起來了。外公眼裡往日的慈祥不見了,嘴角邊的肌肉在抽動著,右手高高舉起,一分鐘像一個世紀一樣的漫長,最終外公的手還是放下了。只是沒再講一句話。過了許久,外公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取出一個碗,抓幾顆茶葉在碗裡,泡上開水,碗中的茶葉舒展開了筋骨,碧綠碧綠的,在碗裡上下翻飛,頓時我覺得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外公把碗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把碗遞給我,用一種不容任何人違背的口吻說:“喝下它。”我一扭頭,才不呢,這麼苦,但是外公的話實在是無法違背,只好硬著頭皮再喝了一回“中藥”。外公摸著我的頭皮,語重心長的說:“這日子就像茶,越喝啊越有味。”
那時的我並不明白外公在說什麼。長大了,我才逐漸明白了外公這句話的真意。茶是有靈性的東西,初品味苦,過則唇齒留香,有餘音繞樑,三日不絕之妙處。生活又何嘗不是這樣。初涉人生,你會發現它是苦澀的,當你有了一定的社會閱歷以後,就像是遊戲中的英雄,隨著級數的增長,你會發現生活開始向你展開了它的全部,生活中原來有這麼多的樂趣。
生活就像是一個大肉包子,只有咬到了餡才知道鮮為何物。
第二章 童年(下)
更新時間2009…8…16 6:17:46 字數:1485
外公的第三個愛好是抽菸,也正是這個愛好把外公從我的身邊奪走的。外公的手很巧,儘管佈滿了青筋,手開裂的像是嚴冬的樹皮了,在歲月的蝕刻下失去了原有的紅潤,然而這並不影響外公的手藝。我曾經有過一個陀螺,也是我唯一的一個,儘管它的做工很粗糙,沒經過打磨,也沒有上漆,與商店裡賣的那些陀螺相比簡直無法相提並論,然而,這個陀螺對於我有特殊的含義。
那是1988年的初秋,當時孩子中流行打陀螺,打得最好的小朋友會得到小夥伴們英雄般的歡呼。我的心就像是生了蝨子一樣――癢癢的。但我知道,以外公的脾氣,是不會給我買的,雖然外公對我很好,但是對於並不是很富裕的我們家來說,能省則省。一切不是生活必需品的消費都會被認為是一種浪費。但是看著小夥伴們打著陀螺的神氣勁兒,我心裡盤算著,怎麼也要讓外公給我買一個。
一天,我和外公一起走在大街上,我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賣陀螺的,就跑上前去,佇立在攤前,看著那些漂亮的陀螺,久久不願離去,一邊還偷偷看著外公的表情,外公的表情很凝重。過了許久,外公走到攤前:“同志,這陀螺怎麼賣。”“2塊,不還價”,攤主回答的很爽快。外公沉思了良久,把手伸進了帆布衫的口袋裡,我滿心期待地等外公掏出錢來。一會兒,外公的手從口袋裡伸出,用他那給火車添煤的大手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走”聲音是那樣的絕情,聽不出一絲妥協的餘地。我如同被扔進了冰窖裡,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回到家後,外公鐵青著臉,我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敢提起陀螺的事。只是在夢裡我看見自己在打陀螺,而且是最棒的。第二天早上,我睜開雙眼,發現我朝思慕想的陀螺放在我的枕頭邊上;我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外公進來了;今天的他看上去全然沒了往常的神采;顯得有些憔悴;深陷的眼窩裡佈滿了血絲;左手食指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我頓時明白了一切;悔恨和愧疚的淚珠模糊了我的視線。
童年的快樂又怎麼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忘不了那春日裡,暖風中,看著手中的風箏越飛越高,簡直就要消失在雲端,但忽地一頭栽倒下來,一頭撞進西子的懷抱時的悵然;忘不了夏夜裡,暑熱中,拿著竹竿套上蜘蛛網,在門前的大樹上粘知了的緊張;忘不了秋風起,黃葉裡,躡手躡腳走,豎起耳朵聽,小心翻起石板,將隱藏的蛐蛐一一捉拿歸案時的激動;忘不了冬雪降,北風號,和小夥伴們一起在大院裡堆雪人,打雪仗時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