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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

他們兩就分走在河的兩岸,她儘可能靠河邊走,這樣就能讓對岸的他看見她。他穿著件白色的背心,手裡提著他的白色短袖襯衣。走一段,她就站下,望望河的對岸,看見他也站下了,正在跟她平齊的地方。他把手裡的白襯衫舉起來,一圈一圈地搖晃。

她笑笑,想說“你投降啊?怎麼搖白旗?”但她知道他離得太遠,聽不見。她又往前走一段,再站下望他,看見他又站下了,又舉起他的白襯衫搖晃。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了她學校門口。她最後一次站下望他,想等他走了再進學校去,但他一直站在那裡。她對他揮手,意思是叫他去找旅館住下。他也在對他揮手,可能是叫她先進學校去。

然後她看見他向她伸出雙手,這次不是在揮手,而是伸著雙手,好像要擁抱她一樣。她看看周圍沒人,也向他伸出雙手。兩個人就這樣伸著雙手站在河的兩岸,中間是渾濁的河水,隔開了他跟她。她突然覺得很想哭一場,連忙轉過身,飛快地跑進校內,躲在校門後面看他。

她看見他還站在那裡,伸著兩手,他身後是長長的河岸線,頭上是昏黃的路燈,穿著白衣服的他,顯得那麼小,那麼孤寂,那麼蒼涼……

山楂樹之戀(32)

那一夜,靜秋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很多夢,都是跟老三相關的,一會夢見他不停咳嗽,最後還咳出血來了;一會又夢見他跟萬駝子打架,一刀把萬駝子捅死了。她在夢裡不停地想,這要是個夢就好了,這要是個夢就好了。

後來她醒了,發現真的是夢,舒了口氣。天還沒亮,但她再也睡不著了。她不知道老三昨晚有沒有找個地方住下,他說他有時因為沒有出差證明,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在那個亭子裡呆一晚上。上半夜,那個亭子裡還有幾個人乘涼下棋;到了下半夜,就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想她。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他們沒法事先約定時間,但她相信只要他能找到機會,他一定會來看她的。以前她總是怕他知道她也想見他之後,就會賣關子不來見她,但現在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當他知道她也想見他的時候,他就更加勇敢,就會克服種種困難,跑來見她。

早上她去紙廠上工,照例先到萬昌盛的辦公室去等他派工,但他的門關著。她坐在門外地上等了一會,好幾個零工都來了,都跟她一樣坐在門外地上等。

有的開玩笑:“甲方肯定是昨晚跟他家屬挑燈夜戰,累癱了,起不來了。只要他算我們的工,他什麼時候來派工無所謂,越晚越好。”

還有的說:“萬駝子是不是死在屋裡了?聽說他家沒別人,就他一個人。他死在屋裡,也沒人知道。他怎麼不找個女人?”

有個渾名叫“單眼皮”的中年女人說:“我想幫他在大河那邊找個物件,萬駝子還不要,說大河那邊的是農村戶口。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別人不是農村戶口會嫁給他?長得死眉死眼的,一看就活不長。”

一直等到八點半了,還沒見萬駝子來。大家有點慌了神了,怕再耽擱下去,今天的工打不成了。幾個人就商量著去找廠裡的人,看看有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陣,廠裡派了一個什麼科長之類的人來了,說:“小萬昨天晚上被人打傷了,今天來不成了。我不知道他準備派什麼工給你們做的,沒法安排你們今天的工作,你們回家休息吧,明天再來。”

零工們都罵罵咧咧地往廠外走,說今天不上工就早點通知嘛,拖這麼半天才想起說一聲,把我們的時間都耽擱了。

靜秋一聽到萬駝子昨晚被人打了,心就懸了起來,她想一定是老三乾的。但昨晚他把她送到校門之後,還在那裡站了半天,那時應該封渡了吧?難道他游水到江心島來,把萬駝子打了一頓?

她想他如果要游過來,也完全遊得過來,因為她都能遊過那條小河,他遊起來不是更容易?那他昨晚在對岸向她伸出雙手,又站那麼半天,是不是在跟她訣別?也許他知道自己幹了這事,會去坐牢,所以戀戀不捨地在河對岸站著,看她最後一眼?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急腫了,只想找個知道情況的人問清楚,到底萬駝子被打成什麼樣了,打他的人抓住沒有,公安局知道不知道是誰打的。她不知道去找誰打聽,病急亂投醫,跑去問李科長知道不知道這事。

李科長說:“我也是剛知道,只聽說他被人打了,其他的不知道。”李科長見靜秋很擔心很緊張的樣子,好奇地問,“小萬這個人——很招人恨的,沒想到你還這麼——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