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腳,都是鮮血淋漓。每一步,都是刻骨銘心。
就連天軒也看得動容。
天軒不明白,是怎樣的意志支撐著穆一步步踏上那無數的尖刺,隻身跨過了那冰寒透骨的冰封地獄;天軒不清楚,為何穆能毫不猶豫攀爬著如刀尖鋒利的冰棘,任隨那無數尖利的冰刺將他全身劃得血跡斑斑。
就像許久許久以前,他不明白那總是溫和笑著的銀髮少年拒絕了自己向他伸出的手,縱身跳入一片迷霧中,灰飛湮滅。
殘為何如此選擇,只有天軒知道。
知道,卻不懂得。
他不懂…殘為天下所做的一切……
值得麼?
天軒一直都找不到答案。
他只記得殘曾淡淡笑著,指尖輕輕點在左胸,“我只是為了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裡安寧。”
……殘,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你憐天下人,何人曾憐你……
……不值,不值啊……
身體已被吸走了大半的血跡,每走一步都禁不住要微微搖晃一下,愈加粗重的喘息顯示出穆幾近達到極限的體力,但是他腳下的速度卻沒有絲毫的遲緩。
隨著他越來越接近冰晶,受的傷也越來越多。整個身體已經佈滿了劃痕、血跡,幾乎已經廢掉的手腳只是機械性的扯掉、踩上鮮紅的冰棘。
只是,唯一不曾改變的是穆的眼睛;溫柔猶如三月春風的眸中卻透露出骨子中強硬倔強之色,猶如鑽石灼灼閃耀的光芒。
渾身浴血,他已無力的跪坐在了地面,洶湧起伏的胸口只感覺得到彷彿會爆炸的肺部,血肉模糊的手腳再生不出一分的力氣,幾乎被吸完了血液的身體已經失去了生命力。
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馬上就可以接觸到的冰晶就在眼前。
可崩潰的身體卻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不甘心,只剩下這麼一點點的距離……最後一點點而已……
他努力將自己的身體向前傾去,手也拼命的向前伸去。
還有一點點。
手指一瞬間接觸到的冰冷讓他整個人呆住了。
彷彿難以置信一般。他用最後的力氣動了動指尖,確定那冰冷的氣息之後,他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眸中淡淡水光朦朧的微笑。
穆慢慢閉上了眼睛,染血的身軀伏倒在鮮紅的冰荊棘上。
滿是鮮血的手跌落,這個溫和如玉卻寂寞如斯的男子永遠的閉上了眼。
如果那一次,能走過去將那寂寞的孩子抱在懷中的話,殘就會笑麼?如果那一次,能走過去抓住那孤寂一人離去的少年的手,殘就會笑麼?……就像初次見面一般孩子天真的笑靨。
不知道,後悔是無法改變過去的。
可是,至少這一次,他終於還是走過去了…那最後的距離。
銀色光球輕飄飄的晃動了幾下之後,融入了冰晶之中,繞著凍結在其中的少年的身軀飄了幾圈之後,才慢慢沒入了那身軀之中。
晴空中突如其來響起了晴天霹靂,一道閃電雷霆萬鈞的落了下來,朝著冰晶重重劈下。而在這危急的一刻,少年的身上驀然綻放出萬道銀光,閃耀而上,硬生生的和雷霆頂在了半截。
兩光剛一接觸便猛的爆炸了開來,震得整個冰棘山都搖晃了起來,轟鳴聲不斷盤旋響起。爆炸的氣浪掀起,向四面八方洶湧而去,原本堅不可摧的冰荊棘在氣浪的猛然襲擊下紛紛破裂粉碎,碎成無數的冰屑漫天散了起來。
強烈的震盪使得無數巨大的冰塊從冰壁破裂、崩潰,紛紛砸落下來。
菲伊特萊斯在身前漫不經心的伸出手,天軒將鐮刀輕然在身前舞過,那無數如猛獸噴吐到他們身前的氣浪紛紛饒過他們改道而行,從他們的防護罩旁掀起無數巨浪衝過
雷霆散去,銀光散去,搖晃的山體逐漸平靜,轟鳴聲漸漸消失,如霧的冰屑也漸漸沉澱落地,魂魄再度重新融合在自己真正的身體的少年懸浮在空中,慢慢睜開了雙眼。
僅僅是一睜眼的風采,竟讓在場的兩個定力都不錯的人都看得呆了,眼也捨不得眨巴一下。
曾經的殘,空有絕跡天下的容貌,卻少了那一抹舉世無雙的傲氣,只因為那抹傲氣無法體現在那個因病因疲而憔悴的脆弱身軀之上,完美中的一抹令人無奈的缺陷。
如果說曾經只有一魂的殘已是絕代風華、獨一無二,而此時的殘卓越的風姿又何止勝過那曾經的少年千千萬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