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澗玥一偏頭,墨緞一樣的長髮委地,泛出月下清河一般的冷亮。
“真是沒意思。”她五指撫上自個兒臉龐,臉上似抽絲一般消散了調侃又變得淡漠,眼珠子卻轉過一個方向瞟著旁邊美若芳蘭的容顏,“風簡墨。”
“出息了。”那目光嘲諷的男子一撩衣袍坐在她身側,目光陰鬱。
“你似乎忘了我們每年一聚的約定?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手上套著我的尋音蠱做成的紫鈴。”自顧自的取過茶杯呷了兩口茶哼了兩聲,“你確定你有能耐消受此間花色?”
陸澗玥好以整暇的看著美男子優雅的無可挑剔的品茶,緩緩的將上身傾靠過來幾乎要貼近對方的臉龐。
“風簡墨。”破冰一般的冷香襲來,風簡墨面前的人驟然變得危險起來。
滿室憑空風聲遽起,氣流的湧動也似乎朝著桌邊的兩人急速的旋轉。習硯靜靜地立在離兩人三四步遠的地方,對這經常的較量已見怪不怪。
珠簾晃動,發出清脆的鳴聲。墨色的衣衫合著白色翻轉糾纏,凌厲的勁氣劃過,屋內的擺設卻未有波及,站在旁邊的習硯也絲毫未動。
陸澗玥籠在袖中的手看似曖昧的伸過,風簡墨的執手也看似多情,只是其中的味道,恐怕只有清楚兩人的習硯清楚。
“平手。”
白色的衣袖清滑的拖過風簡墨的膝蓋,陸澗玥若無其事的緩緩坐直,“你又長進不少。”
“彼此彼此。”風簡墨臉未變色,淡淡回答。
“習硯。”細長微吊的眼轉過旁邊沉默站立的人。
“公子。”
聽的對方的回應,陸澗玥的眼又轉回身邊的人,“我記得自十二歲敗給你之後,習硯跟著你已經很久了罷?既然如今你已不在我之上,那麼,風公子,人該歸還我了吧?”
蘭葉般的修眉一挑,風簡墨絲滑性感的笑聲溢位薄唇,“陸澗玥,你也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然而陸澗玥卻沒有惱怒,反倒很有耐心的等對方笑完才伸出連根手指搖了搖,“第一,當初比試願賭服輸,但是我允諾的卻是若你一直勝我,那麼習硯便不得離開你半步。第二,習硯雖跟著你,但他此生所認之主,惟有陸家人,而我還是他的主子。你說,如今你只與我平手,他,是不是該回到本公子身邊呢?”
“哦?”風簡墨優雅的鳳眸往習硯身上投了一眼,嘆道,“這樣的奴才,還真是悲哀。被你的主子這樣隨意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你也不覺得可憐麼?”
“陸澗玥,別人不瞭解你,我風簡墨卻瞭解你。你薄情寡性,往往討厭攤上責任,對身邊的人視之為拖累麻煩,所以毫不知珍惜。你未把他當做奴才,可他卻未必比奴才好過,只因在你心中,這人連一絲分量都無,留在身邊,不過只會替你多吃份糧食!”
陸澗玥似聽而未聞。青衣的習硯一臉木然,並未有應該的波動。他平平抬眼看向黑衣的風簡墨,對他無情的戳穿絲毫未有傷痛的表情,只是眼神之中卻多了常人難覺的深邃。
“風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陸家的主子,即使是萬惡不赦,亦是習硯致死追隨的主人。”
只是那冰冷的聲音下卻有難查的痛覺。他所跟隨的主人,陸機,陸澗玥俱是無情的人,只是其中猶有區別。
陸機憂鬱悲憫,卻孤獨寂寞,對於下屬雖然亦是淡漠薄涼,卻至始至終把他們當做羽翼下需要遮蔽的人。而陸澗玥,卻沒有憐憫之心,若說無情,卻應先知情為何物,而陸澗玥,卻不願懂情。‘子夜’的人,毫不留情的被驅逐離開她的身邊,只不過是因為她不願為可能出現的人情而受約束,甚至為此可以十年來不見唯一的親人一面。她將他時而揮開,時而召回,不過是,想要自己做到悠遊有度,進退不惹埃塵。就像人間行走的遊僧,將緣分機遇及萬物,只做試煉,只做劫難。而他,便是那試煉。
可是那遊僧,至少眼過紅塵卻心裝佛祖,而陸澗玥呢,心中有什麼呢?
夫人曾經說過,連親生母親都無法靠近一步,將來,澗玥會是如何的孤獨呢?
習硯嘆息。看別人的戲太過久遠,竟忘了自己不在其中,身不由己的跟著陷入,跟著痛苦。他的小姐,如今尚不知孤獨為何物,或是其實早已有倦怠之心只是掩藏的太過完美,不管怎樣,像她的父親一般,將來只會更生無可戀。
到底什麼時候,他陷入了那雙細長漆黑如夜的眼呢?
只是悲哀的是,他無法成為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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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