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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是做了場噩夢麼?他有極不安定的感覺,抬步往小舍裡走去。

“媽的!這小崽子!”

陌生的聲音帶著惡意,他猝然一驚,發現自己已經立在屋裡,一個陌生的黑臉男人拔起長刀,血水淋淋而下。

瘦小細弱的孩童靜靜的趴在地上,背上血紅的溝壑縱貫,深可見骨。和藹慈祥的老婦,樸實真誠待他如手足的獵戶,還有那個善良的嫂子……他一個一個看過去,不甘的,憤怒的,恐懼的,死不瞑目的眼神像尖刀一般扎進他心窩裡……屋內已不留一個活口。

萬千景象都過,眼前只餘血色。

他空蕩的思維裡已經毫無一物,只想到,他要殺了他們!

“捉住他!活捉!記住活捉!他是將軍要的人!”

安謐秀麗的山水僻地,濃烈厚重的血紅淌過……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也忘了原來的自己堅守的良善,內心的憤怒與仇恨叫囂著湧出來,要更多的鮮血!

殺!殺!殺!

驀地,一切沉入黑暗,似溺水般的無法呼吸,下沉,下沉……

黑衣的女子睜開眼來,看了一眼榻上嘶啞出聲的人。

那人蒼白的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五官扭曲充滿憤怒仇恨,雙手雙足下意識的在掙扎揮舞。

頓了頓,她淡淡的掃了眼暈黃的油燈,馬車晃晃蕩蕩。終而起身走到榻邊,低頭看那張飽嘗人情與苦痛的年輕的臉,蒼白的面板上是細碎的傷痕,眉頭緊皺擰結,唇顫嘶吼,顯示出壓抑不住的愁苦。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捉住榻邊的柏木,青筋暴露。

“果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小子。”

黑衣的女子冷哼一聲,緩緩伸出一手,薄涼的指尖按上陸羌的額頭。

“所有人都在長大,唯有你愚蠢的停在原地,這世道,不是適者,無權生存。”

似有什麼冷定的力量傳入額際,嘶喃的人漸漸安定下來,九凌收回手籠回袖中,冰霜雪蓮一般的臉俯視那人的睡顏,瞳孔中是複雜的情緒。

倏忽,榻上的人睜開了眼。在如此傷重體弱的情況下,陸羌醒過來,漆黑空茫的眼對上一張冷漠的臉。

“陸澗玥。”他開口喃喃,喉嚨似被針扎。

九凌沒有回應,只是拿一雙幽深難測的眼靜靜看他。

陸羌動了動手,忽而痛苦的閉上眼,聲音沙啞斷續,強制剋制著翻湧的悲苦和仇恨。

“我只不過是想要一份自由……那樣平實無害的人,溫暖慈愛,善良可親……還有那個孩子,他每天纏著我教他拳腳,盼望著一日闖蕩江湖……他有雙純真的眼睛,像我養過的那隻小兔子一樣的眼神,我還記得他向我討要一隻狐狸做禮物……”

“我不懂,為什麼連這樣的人都要被抹殺……是不是這世道,原本就沒有憐憫?”

“籠中之鳥,滿心所思,便是迴歸自由,所以曲意逢迎,盡其手段溫順屈服,只等一個機會蓄力逃走。然而終有逃出的一天,卻發現不過將華美的牢籠換作了更大的一個牢籠而已,習慣了昔日的安定,滿心的篤定也無法讓自己適合這寬大的牢籠……陸澗玥,我是不是就是那隻一心想要逃離卻最終還是在牢籠裡的鳥?”

黑衣的人仍舊沉默,似冰綃雪霧團繞的臉靜靜看他,眼中沒有悲憫。

“陸澗玥……”他咳了咳,恍如夢語,依舊用沙啞難聽的聲音續道,“我知道……你不是陸家的子孫……二叔他不是爺爺的孩子……我一早就知道啊……”

微吊的眼顯出一絲訝異,陸羌睜著空茫的眼似看到又似沒看到,突然扯出一抹笑容,帶著孩子一般的得意,“因為,二叔和爺爺根本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九凌恍然一笑。原來不是傻子。陸家少爺,性愚鈍,真的是愚鈍麼?只不過是天真的不願長大罷了。她幽漆的雙瞳淡淡看向陸羌,冰涼的聲音似山澗劃破靜默,“夢醒了麼?”

“是啊,醒了……”他喃喃,“陸澗玥,我年幼的時候便痴戀你,終究你不過是我的一場幻念而已……我愛你,但卻與你無關……我不過是在無望與孤寂的時候不死心的抓住了一道影子罷了,剛好是陸澗玥這個名字……而你,是陸澗玥,是卻也不是我貪念的那個幻影,如今我所有的夢都醒了……”

悵然若失的臉如風蝕般剝落沙影,漸漸浮出風雨之後的冷硬與漠然,“這世道,原來並不是生來就能殘忍的,我已然踏出腳步了。”

黑衣的女子倏忽挑了挑眉,看那人閉上漠然的眼後,冷淡的轉身坐到一角,唇邊有隱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