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除了這石板路和宮牆,什麼都變了。還是死物好,沒有感情,也不會變得讓人感覺陌生。
她吸吸鼻子,還是塞著。天色暗了,真真應當吃過晚飯了。
“那的確是早了。”賀夫人何嘗沒有聽說過徐紅枝的名字,那不就是當年國主一時心血來潮,讓宮外來歷不明的一個小女子當了這宮裡的女侍中麼?這傳言在宮裡,早就傳得面目全非,只有更獵奇的版本,沒有最獵奇的版本。
然國主風流,卻是真的。什麼樣的女子都是玩物而已。賀夫人不著痕跡地笑了笑,所以正得寵的那兩位赫連氏公主,也不過如這池中盛極一時的芙蕖花,過了夏天,便成了湖底枯泥。
她看看徐紅枝,覺得這姑娘似乎與傳聞中不大相符,並沒有傳聞說得那般鬧騰。
紅枝不大想和她說話,只兀自盯著腳下的石磚慢慢走。然她突然愣住,站在原地想了兩秒之後,蹲下來立刻開啟包袱,從一堆衣物中掏出了那個小泥人。
狠狠一拍腦門,奶奶個熊的,老子又健忘了!本來想著再過七天就是真真生辰,提前將這小泥人送給他的,竟然忘了給!她摸摸額頭,有些煩悶地嘆口氣,果然是年紀大了。算了,等過年放假的時候再帶回去送給他。
賀夫人瞧她這樣,著實有些發愣,這個姑娘,確實有些……不大對頭。
【三九】興致索然,聽牆角
兩人到了保太后那裡,保太后正念著沒事做無趣呢,看到紅枝,竟有些欣喜。
紅枝行了個禮,保太后見她手裡還拎著包袱,便道:“怎麼一回來就想起到哀家這裡來了?過來給哀家瞧瞧。”
紅枝被她此番熱情嚇到,想著保太后一定是太想念《洛陽早報》了。她徐紅枝不在宮裡,宮裡怎麼會有《洛陽早報》看呢?紅枝心裡正嘀咕著,就看到旁邊的案几上擺了一摞嶄新的《洛陽早報》,於是她深刻體會到了何為妄自尊大……
保太后無非說了一些客套話,講她怎麼又瘦了云云。紅枝就站一旁聽她絮叨這兩年來宮裡的一些瑣事,聽得都要睡過去了,愣是沒忍得住,打了個哈欠。
“紅枝。”保太后喊了她一聲,旁邊的小侍女推了推她,紅枝這才清醒些。
太后微微一笑:“罷了,哀家確實太絮叨了些,你們早些回去歇著罷。賀瀾——”她喚了一聲賀夫人的乳名,“以後無甚要事,還是少出來走動為好。太醫說你那身子本就弱,莫不要動了胎氣。”
賀夫人微微頷首:“母后說的是,臣妾記著了。”說罷便與紅枝一道問安告退了。
別過賀夫人,獨自走在路上,紅枝依舊走得沒個人形,似是有些太放浪形骸了。她難受,她都難受死了,渾身沒有一處地方舒服。四周空的像是人都死絕了一般,又靜又無趣。這哪裡是宮殿,簡直是個大墳墓。
如今這宮裡就像一潭死水,她一腳踢飛一塊小石頭。幸好,這宮裡的石子還和當年一樣多,想踢就踢。
哎,本來想著是件開心事,怎麼這一回來將故人見個遍,反而覺得沒意思了呢。好比一盞剛剛泡好的茶,擱在那裡幾宿,等再去喝時,味道已全然不對了。
也不知道真真睡覺了沒有。天都黑透了。
走著走著,旁邊一對小宮女走了過去。無非是嚼些舌根子,說拓跋燾又臨幸了赫連貴人等等。紅枝蹙蹙眉,難過嗎?好像不是。
這裡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她甚為悵然地彎腰拾起一顆石子,丟進了一旁的池子裡。噗通,小小的水花濺起來。
這感覺微妙極了,她回到自己原先住的屋子裡,點了燈,看看好像什麼沒有變,卻沒了往日的人氣。丟下包袱,往床上一躺,看著床帳發呆。拓跋燾為何一定要自己進宮呢?她有些疑惑。
左右覺得脖子難受,把枕頭丟進床裡側,把手伸到腦後,只枕了一會兒,手臂便發麻了。原來枕得久了,手是會麻的……她眨眨眼,良心發現一般突然覺得真真好可憐。算了,以後不枕他的胳膊了。
初秋有些冷,她裹了被子翻過來滾過去,認床一般,始終都睡不著。遂又爬起來,從頸窩裡掏出那塊劉義真送的小玉來,對著昏黃的燭光看了看,咂咂嘴,還是不要當了吧,當了多可惜。
她想孫修華一定是個絕世大美人,否則怎會生得出真真這樣的兒子來呢?手裡這塊玉,是絕世大美人戴過的。她淺笑笑,又把玉收進夾領中,感到一瞬的微弱涼意,立時卻又暖了過來。
紅枝給自己哼著小曲,也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早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