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望著他。她第一次見他這樣敏感、傷情。那麼堅強而驕傲的一個人,眼中忽然有了淚,竟是為了她。即便是他偶然流露的、片刻的脆弱與表白,也讓她感受到莫大的幸福與慰藉。不過她很快想起了什麼,再度陷入落寞。
她說:“比賽之後,那個第一名是你讓給她的吧?事實上,你也愛她。”她的聲音低下去。
他淡然一笑,說:“我要那些名次有什麼用?我只是想去唱一首歌。”
他又說:“其實,也是因為我覺得對不起葉子。如果像你說的,我也愛她,那她對我的愛遠遠超出我給她的。即使在她告訴我她喜歡上了別人之後,我們之間不捨得下定決心分開的那個人還是她。我知道我虧欠她,所以我想幫助她在舞臺上實現心願。你知道,拿到十佳賽的冠軍對她將來的事業發展很有好處,那是塊金字招牌。對了,他們樂隊很快就要出唱片了。”他說著笑了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拿出煙來抽,是健牌,8毫克。
“煙戒不掉嗎?”她問。
“為什麼要戒?”他笑。這時他又恢復成那副老練世故的樣子,眼神既溫柔又霸道。
“以後抽淡些的吧,傷害小些。”話一出口,她驀然就想起了李昂。李昂從不抽菸,也不輕易讓自己喝醉。和祉明相比,李昂就像臺精密的儀器,無時無刻不冷靜而準確地控制著自己,讓事情按照自己設定的軌道發展,永遠準確,永遠不出差錯。而祉明,這麼自由散漫,落拓不羈,這麼肆無忌憚地放任自己。
“或許在我死於吸菸之前,我就先死於戰爭或者車禍了。”他調侃著說了一句。
“說什麼啊你!”她有些恨他這副毫不忌諱的樣子,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對自己的健康也不在乎。
見她惱火,他又笑,笑她的認真和嚴肅。他把剩下的半支菸掐滅了。
沉默片刻,她說:“我跟李昂也分手了。”
“為什麼?”他淡淡地問問,表情毫無變化。
“不為什麼。”她說。
“他同意了?”他眼中掠過一絲微笑,好像自己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並不期待對方的答案。
他朝她舉了一下杯子。她也舉了一下杯子。兩人一飲而盡。
他放下杯子,對她微微一笑,道:“你說你多能折騰。李昂這麼個公子哥還配不上你?人家英俊又多金,溫柔又專情,你裝什麼清高,啊?”他說這話時帶著幾分醉意,所以她決定不計較。
她說:“我不是裝清高,我就是太賤。你知道嗎?這世上的男女都是大餅配油條。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再強求也得不到。”
“你哪來這麼多歪理?”
“說得不對嗎?老油條如你,能配上我蘇揚這樣的大餅不錯了。”
兩人都笑了,談話突然就輕鬆起來。
他說:“好吧,等咱倆退休了,開個夫妻早餐鋪,就叫‘蘇揚大餅’。”
她笑出聲來。這下她是真被他逗樂了。
他揮手招呼侍應生,又叫了兩杯“自由古巴”。
“你是不是存心想放倒我啊?”她藉著酒意,說話有點嫵媚的味道。
“那我幫你喝掉一點。”他拿起她的杯子,倒了一大半給自己。
她看著他,恢復了嚴肅,說道:“談正經的吧,祉明。你這次去廣州,何時才能回上海?”
“至少先在廣州成就一番事業再說吧。”
“成就什麼事業?”
他看了她一眼,挺不正經地說:“當然是賺錢了。”這時他已完全變成了以往那個玩世不恭的浪子,與先前深情表白的他判若兩人。見蘇揚還等著他的解釋,他痞痞地一笑,湊到她耳邊,說:“等我在廣州賺夠了錢,就回上海娶你。”
又來了!她苦笑搖頭,說:“算了吧。不如我們明天就去領證結婚。我就不出國了,跟你去廣州。”
“你還是出國吧。”他說,然後拿起杯子一仰頭,一杯酒又只剩個底了。
她瞪著他。七年了,一切還在原地。她深感失望,一仰頭也把自己的酒喝光。
她把空杯子一推,狠狠地說:“我決定了,不出國了。”她抬手示意侍應生再拿酒來。
“出國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麼任性。”他有了些醉意,但話裡的邏輯沒錯。
“我們先結婚,我再出國。”她說著,從桌上握住了他的手。
酒送來了。他輕輕將手抽出去,拿起酒杯,說:“那樣是對你不負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