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都被泡爛了,房子都被水淹了,成千上萬的人無家可歸。每天都有人失蹤,或死於洪災引發的瘟病。那慘狀是你不能想象的。
“至於說錢,十萬也好,十塊也好,實在沒必要掛心。需要用的時候,把錢用掉,就是這樣。我暫時不需要那些錢,十萬塊放在我身上,揮霍也就揮霍了。有時請朋友吃飯,出去唱歌,一天開銷就上千。十萬塊雖然不多,但拿給需要的人,就是雪中送炭。”
“你把所有的錢都捐了,身無分文地去了廣州?”她問。
他笑了笑,說:“錢是可以再賺的。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很難再找回來,比如良知,比如理想。”
她被他感動了,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崇敬感。他充滿激情,是那種生來就燃燒著的人,用光和亮照耀周圍的人,為人提供溫暖和力量。而從另一方面看,他這樣燃燒,卻又讓人無法接近。若是接近,要麼與其一同燃燒,比如葉子青;要麼被其點燃,最終化為灰燼。
窗外雨聲漸停,球場也已安靜。凌晨時分,他說第二天還有幾樁生意要談,需要睡一會兒。他在她身旁入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靜臥在旁,凝視他的側臉:挺拔的鼻樑、微微突起的眉弓、長長的睫毛。他在睡眠中有一張安靜而沉著的臉。
真正的男人
她仔細地看他。他裸露的肩膀上有幾個圓形的疤,應該是大二那年他救火時留下的。往事如煙,就那樣消散。他做過許多高尚的事,卻留給自己一身的傷。他有過遠大的理想,卻被殘酷現實一一擊碎。北京曾是他的夢想,如今他卻把自己放逐到遙遠的南方,在陌生的土地上從一個無名小卒從頭做起。這需要怎樣的激情與能量。
她看著他,這個充滿力量的男人,這個真正的男人,她真的愛他。
今夜,她成全了自己內心的渴望。彷彿完成一樁大事,她長噓一口氣,閉上眼睛,靠入他懷中。迷糊間,她只覺得這樣依偎著愛人睡去,早晨在其身邊醒來,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醒來時,房間裡只有她一人。紗簾微開,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她坐起來,看到旁邊的枕頭上放著一件新衣,還有昨日穿的牛仔褲和襯衫,都已熨燙乾淨,仔細疊放整齊。
他是否已經離去?她感到一陣恐慌,抬眼卻望見他的黑色行李箱還在。
抖開新衣,見是一條米白色的雪紡連衣裙,手感柔軟順滑。她穿上,恰好合身,極為舒適。再一低頭,床邊還多了一雙嶄新的人字麻編涼鞋,恰是她的尺碼。穿上涼鞋,走到鏡子前,她望見鏡中是一抹純潔無瑕的白色。雪紡裙襯出她挺拔的脖頸、光潔的肩膀。裙襬及膝,層層褶皺如水波舞動。她微笑地望著鏡中的自己,感覺像是婚禮前的新娘。
她轉身收拾昨日的舊衣,笑容卻突然停頓。她摸到牛仔褲口袋裡有個尖銳的硬物,伸手進去,找到的是那枚鑽戒。一陣恍惚,這才想起前一日李昂求婚和她的出逃。事情發生不過二十四個小時,卻仿若前世。
她望著手中的鑽戒,不知如何面對。出神片刻,她只能將其重新放回口袋。不,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昨日在計程車上,右手從左手上摘下戒指,放入牛仔褲的右邊口袋,而現在戒指卻在左邊口袋。一定是他,在清洗整理她衣物的時候,戒指掉落,他將它拾起並放了回去。她頓覺一陣失落和害怕。如此說來,他已知道?她未曾向他透露李昂求婚一事,只說是登門拜訪,她無心應付,所以離開。此時她心中百般糾結。她瞭解他的個性,實不願他了解細節,不願那些事情隔在他們中間成為負累或者放手的理由。
時近中午,他仍未返回。她梳洗打扮,出門下樓,經過酒店大堂咖啡廳時,她看到了他。黑色西服套裝,白襯衫,銀灰色領帶,黑皮鞋很亮,臉颳得很乾淨。他身上的一切都妥帖周到,前一夜的睡眠不足絲毫未影響他。他看上去神清氣爽,帥氣挺拔,渾身透著英氣勃勃的味道,舉手投足間儼然一副成功人士風範。
她驚訝於他的突然成熟,站在遠處看得發呆。他正和兩個同樣西裝革履的男人握手告別,目光敏銳而老成,微笑得體,風度優雅。他們看上去都很愉快,事情談得一定相當順利。他把他們送到酒店門外的車上,然後回到大堂。
他看到她,微笑著走過來擁抱她,親吻她的額頭,“你真美。”他說。
“謝謝你。”她說,“是結婚禮服嗎?”她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白色雪紡裙。
他不答,只是微笑。
她又問:“你什麼時候去買的?”
他還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