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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胡思亂想間,她一眼瞥見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驚了一驚,心頭隨即湧上煩躁與內疚。匆忙出逃,竟然忘記摘下戒指留於家中,這可如何是好?戴了求婚戒指卻跑掉,如此便是她理虧了。

正為難間,司機已把車拐進一條小馬路,停在了一家小旅館門口。她來不及思索,只好快速摘下戒指,塞進牛仔褲口袋,然後付費下車。

旅館房間的門在她身後關上,蘇揚終於長長吐了一口氣。

成功了。她倒在床上,看了一眼身邊的行李,那根跳繩還拴在行李箱的把手上,顯得很滑稽。她自己笑了起來。這是第一次,她完成了一個夢想,一件自幼就萌發的、敢想不敢做的事——離家出走。叛逆的想法一直存在於她的內心,今日藉此機會懲罰一下李昂倒是不錯,也好讓母親明白,她無法跟隨其貪慕虛榮的步伐。

不出所料,手機響了起來。她讓它響了半天,就是不接。但很快她開始有所顧慮,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他們可能會報警。事情鬧大了總歸不好。她給母親發了簡訊:“我一切都好,別找我,我只想獨自靜靜。”

誰知電話來得更瘋狂了,繼而是一條條簡訊:“馬上給我回來!你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我沒你這樣的女兒!我白養你了!”

蘇揚剋制著心中的不安,對這些簡訊不作理會。她將行李檢查一遍,所有手續都已辦妥,機票、護照,以及相關證件全部帶齊。就這麼躲下去吧,一直躲到上飛機,她想。不告而別,無聲抗議,她只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本無意傷害任何人。

李昂的簡訊也來了。他說:“蘇揚,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那天對你做的事很過分,我非常後悔。我想你知道,我是尊重你的,也非常愛你。你可以不原諒我,但請你別這麼對你母親。你這樣她很擔心。”

他又說:“蘇揚,我們先不結婚,你回家來吧。”

她依舊忍住不回應,一週很快就會過去,到了英國一切都好說。

一個小時後,幾個久不聯絡的高中同學也給蘇揚發了簡訊,問她出了什麼事,說她母親找她找瘋了。無奈之下她再次給母親發簡訊:“請停止找我,也別再打擾他人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一切都好,勿念。”

然後,她關掉了手機。

蘇揚不知那天夜裡有多少人為她失眠。母親、李昂,甚至以前的高中同學,他們都在想,一向品學兼優、乖巧嫻靜的蘇揚突然玩起失蹤是為哪樣。她自己也失眠了,良心上的種種不安讓她輾轉難眠,狹小陌生的房間也讓她極沒有安全感。夜裡牆壁和地毯返潮,空氣中是破舊小旅館特有的複雜而可疑的氣味,直至月亮在開始泛白的天色中漸漸隱沒,她才閉上眼睛昏昏睡去。

她在中午時分疲倦地醒來,透過窗簾的縫隙大致可判斷出外面是陰天。她茫然地瞪著這個陌生的屋子,思維停了片刻,彷彿自己的處境與現實產生了錯位。然後,她看到了靜靜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她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拿來,按下了開機鍵。

簡訊如潮水般湧入,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靠在枕頭上,捺著性子一條條地刪除,刪到一半,她突然愣住了,盯著手機螢幕上的“鄭祉明”三個字緩不過勁兒來。

“蘇揚,你出國了嗎?沒走的話還能見上一面,我今晚來上海出差。”

傳送時間是前一天晚上七點,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

祉明從廣州來上海出差,而她竟關掉了手機,錯過了與他見面。幾天後她就將遠赴英國,從此相隔萬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想到這裡,她完全慌了,忙不迭地給祉明撥過去。可他的手機已經轉入了移動秘書。

這是難熬的一天。這一天到底是漫長還是短暫,她說不清。她只記得自己不吃不喝地待在旅館的房間裡,坐了又站,站了又坐,一次次地撥打那個已經背得爛熟的號碼。小旅館的房間悶熱潮溼,地毯散發著隱隱的黴味,窗臺上一盆垂死的無名小花默默地立著,靜候著命運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祉明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他在做什麼?在飛機上?回去的飛機上?他前一晚到上海出差,此刻說不定已經回廣州了。這個想法讓她絕望起來。

天空不理會她的絕望,無情地暗了下來。傍晚時分,下起了滂沱大雨。

蘇揚獨自站在旅館的房間裡,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城市。在這裡,有一個正在瘋狂找她的母親和一個失望的戀人。大雨像一幅巨大的簾幕,將他們與她隔開。她站在窗前,孤獨而安靜,那些愛、恨、失望和痛苦被她擱置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