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人請進來罷。”秦四郎深深的看了崔莞一眼,站起身,抬手揮落紅帳,將錦榻掩得嚴嚴實實,又喚侍婢將一旁的屏風挪了挪,徹底擋在榻前。
此情此景,崔莞如何想不到來人是誰,她心急如焚,可哪怕竭盡全力,也難動彈分毫,擠在嗓中的聲音,也似被堵死一般,根本衝不出口。
榻上的崔莞想盡各種法子掙扎時,一道頎長的人影,邁著沉穩的步伐,隨引路侍婢,慢慢踏入屋中。
☆、第二百八十章 坦心,坦情,坦秘(中)
見到來人,坐在錦席上的秦四郎,微微晃動手中的白玉酒樽,“你總算來了,倒未遲半分。”
他唇角噙起一絲笑意,眉宇間全然未見往日的忿恨與方才的長愁,這般溫潤君子的摸樣,落入來人眼中,令那雙冷冽的墨眸一眯,旋即鬆開。
“她在何處?”
雖因屏風遮掩,看不見堂前的情形,可這道魂牽夢索的磁沉嗓音一入耳,崔莞便知來者定是劉珩。
她又急又怒,可縱使千般竭力萬般掙扎,也無法動彈半根指頭,只能歇了心,眼睜睜的躺著,聽著。
“殿下大可放心,止桑並不似殿下那般狠心,會誆阿莞生死相隨。”
明晃晃的譏嘲,劉珩卻恍若未聞,面上的神色絲毫未變,冷冷地掃了一眼屋內的擺設,入目均是讓人覺得礙眼的大紅,尤其是那對還未燃到一半的紅燭,他冷哼一聲,方走到秦四郎面前,將衣襬一撩,入席落座。
一幾相隔,四目相對,只是一人執樽慢飲,一人十指微蜷,置於身前。
屋外的月華如流水,流淌在敞亮的庭院中,風過,懸在簷下的花燈與紅綢輕搖,一股莫名的寂謐逐漸蔓延入半敞的門扉內。
靜默良久,秦四郎慢慢擱下手中的酒樽,目光掃過眼前陌生的臉孔,颯然一笑,道:“恕止桑有惑,此時是當繼續稱您為太子殿下,還是重喚您為新平將軍?”
劉珩眸光輕閃了下,淡淡的說道:“隨意。”他入雍城,並非是以本來面目現身,既然秦尚今夜擺下此局,便可表明他的身份早已被識破,如此,又何必多費唇舌。
料不到劉珩的表現會這般輕描淡寫,秦四郎微頓,復而笑道:“說的也是。”說罷他執起壺,斟上一樽酒,也不招呼劉珩,徑直抿了一口,方道:“不過,殿下既然在此,眼下率軍北上之人,又是誰?”
淡淡酒香撲鼻,劉珩眉頭微褶,瞟向那酒壺的目光中,狐疑之色乍閃而逝,口中卻破天荒的應道:“替者。”
這二字一出,非但秦四郎凝住笑意,便是崔莞也如臥針氈,她雖知曉以劉珩謹慎的性子,定不會無緣無故向秦四郎吐露這等機要,可仍忍不住心頭的焦灼,只可惜,此時此刻她連上前打岔的機會都無半分。
三言兩語,語氣是詭異的平和,秦四郎飲盡第二樽酒,隨即落下白玉樽,再度斟滿後,卻只握著,未執起,而是垂眸望著樽中微漾的琥珀色,“殿下可記得,齊郡郡守府中,曾問過止桑一言。”
劉珩瞥了一眼的秦四郎透出絲絲醺意的眉宇,未開口接話。
“殿下曾問,止桑心中於你可有怨?”秦四郎握著酒樽的手一緊,指節泛白,爆出啪啪輕響,他抬眼盯著劉珩,道:“手足親妹,無故命喪東宮,焉能不恨乎?”
“秦瑩之死,非孤所願。”沉默片刻,劉珩磁沉的嗓音慢慢傳開,“然,你所言也未過,她無故身亡於東宮,孤確有不可推卸之責。”
秦四郎氣息一窒,啞聲問道:“阿瑩究竟被誰所害?”
劉珩未答,靜靜的對上秦四郎的目光,眸底湧起一抹誰也察覺不到的幽深。
一時間,屋內再度沉寂,崔莞僵著身子躺在榻上,她全然未料到,劉珩與秦四郎,還有這般糾葛,巴陵秦氏的嫡女,死在東宮之中……
任憑是誰,都知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蹊蹺。
幾欲令人窒息的沉默,被一道嘶啞的笑聲陡然打破,秦四郎仰面大笑,慘白的面容上,悲滄流轉,一滴溫熱的淚珠泌出眼角,滑入髮鬢間。
他笑,笑自己愚不可及,笑自己有眼無珠,笑自己自欺欺人。
當年殷貴妃三千**愛於一身,盛**之下,李後為尋求士族為靠山,示意親族隴西李氏暗中為太子密謀姻親,巴陵秦氏之女雖不足以為正妃,但一太子良娣卻綽綽有餘。
可誰也未曾想到,賜婚的旨意尚未明示,一場東宮花宴,秦瑩莫名溺亡。
皇室與李氏的雙雙遮掩之下,巴陵秦氏連愛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