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它卻露出染滿血跡的鋒銳利齒,殘暴嗜殺得令人不忍正眼相視。
然而在敵人數倍於己的今日,即便鋸鯊的殺傷力再強,卻仍不足以扭轉戰局。於是,逡巡於空戰場外圍,伊斯特一邊不時突入戰局,為落下風的戰友解燃眉之急,一邊將敵機戰鬥群裡每一架飛機用心觀察。
殲擊機空戰,往往是兩架或數架戰機捉對或結組廝殺,而敵軍機群之中,卻有一架戰機不肯遵循此規律。那艘戰機與鋒線上的樸金英略作纏鬥,但待得樸金英轉過機身,與之全火力相對時,它卻閃身騰挪,衝擊彼得森所護持的側翼。它的變幻莫測終於引起了飛行官長政宗直人的注意,可面對政宗的猛烈攻擊,它卻並不與之抗衡,閃身又與戰局拉開距離。而隨著這架戰機對瑪洛斯號機群注意的吸引,天狼星系其它戰機卻藉機將瑪洛斯號的空中防線撕開一個又一個缺口,用機載炮火對準戰艦的薄弱區域,一而再再而三地發起猛攻。
伊斯特知道,這架飛機,就是敵軍戰鬥機群裡的那柄利刃。它鋒銳無儔,它詭譎機巧,它是開啟戰局的殺手鐧,也是鼓舞士氣的衝鋒號。
輕點加速踏板,拉起操縱桿,伊斯特駕戰機盤旋而上,悄無聲息地躡了上去。鋸鯊的鯊鰭微側,在星空裡劃出一道鋒銳的弧線。
她要生生拗斷這柄利刃。
咬在敵機的熾熱尾流的末端,伊斯特隨著它加速,轉彎,驟降,急停,直到將敵機駕駛風格中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都牢牢印入腦海之中。而似乎從隊友的無線通訊中得知自己被盯上,伊斯特面前的戰機猛然加速急轉,試圖將她逼出雷達監測不到的尾流區域。可伊斯特的鋸鯊卻如跗骨之蛆,無論敵機如何騰挪變幻,卻都甩不開那後視鏡中偶爾一閃的寒冷金屬光澤。
敵機終於開始慌亂。它的飛行逐漸失卻了適才的流暢幹練,卻開始變得蹩腳凝滯。而足以致命的破綻,也一個接一個在伊斯特面前逐一閃現。伊斯特的機載炮火早已就位,但她卻並不急著進攻。她要讓這架光彩璀璨的空戰之星自亂陣腳,顏面盡失。——她不僅僅要摧毀這一架戰機,她更要挫一挫整個敵軍殲擊機戰鬥群的銳氣。
於是,伊斯特躡在戰機的尾端,不聲不響地任它如驚弓之鳥般左突右撞,直到兩架飛機你追我趕地風馳電掣到了戰區的最中心。至此,伊斯特才拉開保險栓,將機載炮火對準了敵機左翼的尖端。隨著鋸鯊現出利齒,敵機左翼的平衡墜應聲而落。敵機原本優美的弧線飛行瞬間被不和諧的顛簸跳躍所替代,可伊斯特全無憐憫之心,一串飛彈,又重創敵機右翼。至此敵機已兩翼全傷,伊斯特卻並無結束戰鬥之意。她繞著傷重的獵物盤旋,令一枚又一枚的飛彈,分別命中敵機的前橋、兩脅、機腹、尾翼。在機載通訊中,伊斯特聽到隊友們的興奮歡騰,可她知道,在敵軍的無線電中,此時充斥著的,一定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倉惶號呼。
她知道這手段殘忍至極,她卻也如願看到了敵軍戰鬥群攻勢的明顯頹靡。留將死的獵物在烈火中掙扎,伊斯特調轉機身,向敵軍戰鬥群的前鋒線奮勇直進,所到之處,無人敢攖其鋒芒。受到伊斯特的鼓舞,瑪洛斯號的飛行員們重振士氣,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竟將防線又向前推進了千餘尺。
可隨著戰艦向戰團中心突入,雙方實力的對比,卻已懸殊到無法用士氣或者戰法來彌補的程度。更何況,天狼星系一方戰艦,皆裝備了銀河系公法所明令禁止使用的穿甲彈。
穿甲彈如同蝮蛇的毒汁,在戰艦艦身上燒灼出一個個黑黝黝的巨洞,而炮彈的核心,深入艦體後爆炸,從艙外,能看到隱約的火光。
而空戰場上,被戰艦近戰火力或戰機炮彈擊中的殲擊機,宛如煙花般在深藍的星空下瞬間明亮綻放,又瞬間消散湮滅,耀眼的瑰麗燦爛之下,唱響的卻是生命的輓歌。
伊斯特的鋸鯊在戰場上倏忽來去,所到之處,步步皆有血腥傷亡,可藍灰色的鋸鯊,竟連鯊鰭的尖端,都沒有碰傷些許。而伊斯特能在戰場上全身進退,卻並不意味著她的同伴們也有同等的運氣。隨著血色的煙花在她身畔一次又一次綻放,伊斯特耳畔無線電波中,熟悉的聲音越來越少。
飛行員們的執著,加之飛行官長政宗直人的寡斷,令伊斯特不得不一再越俎代庖地向被擊中機身的隊友們下達“使用應急逃生艙”的死命令。久戰不下帶來的焦躁,令伊斯特清清嗓子就要對著政宗直人開罵,可就在下一刻,她從後視鏡看到,有一枚穿甲彈,正向著已傷痕累累的戰艦右舷中下呼嘯而去。右舷後方,正是戰艦引擎動力所在的關鍵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