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道:“崔小郎的小名是阿實?我能這麼喚你麼?”
崔小郎坦然點了點頭:“我叫崔簡,小名阿實。”
“那,阿實,時候也不早了,你大概還未用過午食,先同我一起去用了午食如何?你這解困之恩,可比我那施飯之恩重多了,我須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謝你。”
“我救王娘子,只是因為想救,沒想過要謝禮。”崔簡很乾脆地回道。
王玫笑了,終於緩過勁來的她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當初我帶你回潼關城裡,給你送吃食,也沒想過讓你記我的恩情。所以,彼此彼此而已。”
崔簡想了想,看了一眼假山上那完全看不見蹤影的父親,猶豫道:“我可以帶些吃食回來給我阿爺麼?”
“當然。”王玫牽起他的手,朗聲道,“崔郎君,我借阿實一會兒,大約一個時辰後定將他還回來。”
“借?還?”假山上的人笑起來,“去罷。”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不約而同地走進了假山裡,又相視一笑。王玫只是不想走回頭路,再在湖泊邊出現,遇到那人渣元十九的機率也大些。而崔簡早熟懂事,自然也理解她的顧慮,熟門熟路地順著小徑走出假山群,越過一個不起眼的月洞門,一路向西行去。
王玫見他對這大興善寺十分熟悉,索性便完全由他帶著走:“阿實,你們什麼時候來了長安?如今是住在這大興善寺中麼?”
“前兩日剛回來。阿爺不想回家,便帶我躲在這裡。”崔簡回答。
“原來你們也是長安人?”
“嗯。”
“之前你阿爺帶著你四處遊歷?”
“嗯,我們去了蒲州、鄭州、洛陽、商州。”
兩人一問一答,很快便回到仍然熱熱鬧鬧的講經院。法師講經顯然已經告一段落,正在小佛堂中休息。底下的聽眾信徒們或正吃著自己準備的簡單吃食、飲些漿水,或擠到法師身旁抹淚問那些故事人物命運如何,或乾脆施捨香油錢換了寺內的素齋吃。
王家眾人先前聽講經的雅舍外,李氏身邊的貼身婢女琉娘正安安靜靜地等著,卻不時目露焦灼之色。王玫心中暗歎王旼那乳媼實在沉不住氣,竟然沒聽她的話,莽莽撞撞地便說了出去。她並不是想隱瞞今日之事,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在寺中提起。何況李十三娘也在,委實不好解釋。待到回家之後,她自會向父母兄嫂將前因後果述說清楚,尋求他們的幫助。
“琉娘,我回來了,正好遇見一位有緣的小郎君,便帶著他來了。”想到此處,她仍是揚起了笑容。
琉娘神色略鬆了鬆,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崔簡,笑著將他們迎了進去:“午食的時辰都要過了,娘子、七郎娘子還擔心九娘迷了路呢!”
“這大興善寺的園子確實太大了些,不慎就與青娘、丹娘走散了。”王玫回道,“幸好遇到這位崔小郎君,便央他帶我回來了。”說話時,她已經走進了雅舍裡。李氏、崔氏、晗娘、昐娘雖然仍坐在茵褥上,卻都有些擔心地看了過來,王旼更是突然從乳媼身邊撲了上來,緊緊摟住她不放。而李十三娘、崔芝娘卻並不在雅舍裡頭。
這時候不必面對李十三娘,無疑又是幸事了。王玫問:“表姊和芝娘呢?”
“有位貴主也來寺裡上香,她帶著芝娘過去問好,待會兒便回來。”李氏略收起了擔憂之色,和善地對著崔簡笑起來,“都餓了罷,趕緊用午食。”
崔簡躬身行禮,見過長輩、同輩後,這才在食案邊坐了下來。
李氏、崔氏雖不知潼關之事,但見這孩童小小年紀進退有據,顯然是世家子,仔細一看也煞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清河崔氏還是博陵崔氏子弟。而晗娘、昐娘也甚少見這般年紀的小郎君,很是好奇,時不時地便瞧過來。至於王旼,眼見著自家姑姑對這陌生孩童如此親近,心中難免有些吃味,一直往王玫懷裡鑽。
在眾人的關注下,崔簡倒仍是泰然自若,彷彿早已經習慣一般。
寺中的小沙彌又端上新鮮的素點心、素菜,將兩人面前的食案擺得滿滿當當。僧尼不得破戒食葷,因而最拿手的便是做“糜餅油食之物”,並會為那些特別的點心取些佛門典故名字。諸如婆羅門輕高面、法王料斗、指天餡、羅睺羅飯、道場羹、涅槃兜之類。粗略一看,竟辨不出究竟是什麼食材製成的。至於素菜,也無非豆腐、葵菜、雍菜、菘菜、胡瓜之類,較為名貴的波稜菜(菠菜)等卻是不見蹤影。
不過,這些主食、點心、素菜樣樣皆很是精緻,又清香撲鼻,早便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