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罷。”應答的少女緩步上前,很是親熱地喚著晉王“阿兄”。另一位少女略遲一步,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不多時,這三位便自顧自地離開,去了觀戰臺正中央,視野最廣闊的位置。
王玫這才直起腰,神色平和地望向馬球場上。說實話,對著父親母親、親近長輩之外的人行跪拜大禮,她心裡仍然十分不習慣。但不習慣又如何?遲早都會有這麼一日。在這個時代,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永遠挺直背脊。即使是五姓七家,即使是皇子皇女皇孫。而在登上大位之前,又有多少人徹底敗退下來?嫡庶長幼在皇家其實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誰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李承乾?李泰?或者,仍然是李治?
這時候,馬球場兩側的人都已經準備妥當。左邊一隊人身著棗紅色的緊身袴褶,揮鞭大笑,意氣風發;右邊一隊人身著紫棠色袴褶,悶頭悶腦,默不作聲。若光從氣勢來看,左邊戰意勃發、胸有成竹,勝算顯然更大一些。然而——王玫的目光停在右邊側下方那個熟悉的身影上:她當然只支援自家夫君。
或許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崔淵抬起首,往觀戰臺上望去,而後微微一笑。
“無精打采的作甚?”崔滔忽然怒道,馬鞭指向對面自信滿滿的十幾人,“難不成你們甘心就這麼被他們羞辱?!他們是功臣之子!是駙馬都尉!那又如何?!你們不是宗室子?!不是公主子?!不是五姓子?!血脈身份不比他們高貴?!”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眼因怒意而迸發出異彩。
“但……二十七郎幾個,都家去了。”一位宗室子回道。受到挑釁的不止一人,首先忍不住跳出來的卻只有崔滔。他們幾個酒意上頭,便也憤憤地應了這場球賽,待回過神來,後悔不迭時,早有知機的已經悄悄溜掉了。擊鞠的人竟然都湊不齊了,這才有了方才崔滔到處逮人那一出。
崔滔聽得,嘿然笑道:“事到如今,你家去也已經遲了。”
“擊鞠眼看就要開始了,你們還吵來吵去的浪費時間?”崔淵冷哼著打斷他們,“不過是一場擊鞠而已,贏了又如何?駙馬都尉還能帶著公主哭進宮去,尋聖人、皇后殿下做主不成?若是如此,往後誰還敢與他們擊鞠?你們可別想得太多了。”
眾人當然知道這一場擊鞠並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然而,眼下也只能打起精神來,各自散開,心不在焉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球場邊上的幾個大漢高舉著鼓槌,敲響了鼓點。鼓聲由慢而快,彷彿延綿不絕的雷聲,到□□時戛然而止。剎那之間,眾人催馬上前,衝向球場正中央放著的色彩斑斕的小球。棗紅隊一位年輕郎君搶得先機,球杖觸地一帶,便將球擊飛出去。
緊接著,不論是棗紅隊或是紫棠隊,都追著球衝過去。馬匹之間的距離近得驚人,時不時便有撞擊的嘶叫聲響起。馬蹄揚起的塵土,球杖擊出的軌跡,球飛舞來去,一時間,紫棠隊的半邊球場便混亂不堪起來。
棗紅隊好像商量過戰術,兵分三路,互相配合擊球、傳球。而紫棠隊畢竟只是四處拉過來湊數的烏合之眾,彼此之間毫無默契,見球飛過來了,便都衝過去揮球杖。且不說配合了,你擠著我、我擠著你,呵斥的,勒馬的,抱怨的,自己人不經意間都下了不少絆子。幾乎毫無懸念地,棗紅隊乾脆利落探身掃去,小球飛過幾匹馬的四蹄之間,跳入球門裡。
棗紅隊先下一籌,場邊的大漢們敲著歡快的鼓點,又有人將小紅旗插到他們的計分架上。
“崔子由!若是短賽!你們便輸了!”棗紅隊中,一位少年抬起球杖笑道,“也罷!看你們好不容易湊齊了人,便再陪你們耍一耍!”
崔滔臉上陰雲密佈,一語不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崔淵看了他一眼,略收了幾分漫不經心之態。如果沒認錯,那少年就是十七公主高陽公主的駙馬都尉房遺愛了。房相嫡次子,駙馬都尉,確實有目中無人的資格。不過,他怎麼會突然和一群沒什麼來往的紈絝子弟過不去?當然,有依附東宮的十八公主城陽公主駙馬都尉杜荷在,確實不難理解。有意思的是,這兩人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了?雖然素來有房謀杜斷一說,但私下裡,蔡國公府(杜如晦)、梁國公府(房玄齡)可沒什麼交情。
接下來,那五彩斑斕的小球在馬蹄、球杖之間時隱時現,場上的搶奪也越發兇狠危險。紫棠隊連失了五籌之多,且仍舊一籌未進。崔滔滿面塵土,嘴唇都咬得出了血。而剛才那幾個心裡擔憂的宗室子弟也被激出了血性,越發賣力了。這時候,崔泌、崔泳兄弟二人就有些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