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個婦人家,雖礙於早年經歷見識比尋常婦人多了一些,但她畢竟還是個沒啥眼界的婦人,自然想不到在外經商的各種兇險,更沒想到兒子會騙他。
因為王堯是要在梅家住到開春才會走,梅莊毅還特意把他形容得十分可憐,例如孤苦無依,爹早亡娘也死了,那是能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
聽完後,柳氏嘆了一口氣,抹了抹眼角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跟他說就在咱家住,就當是在自己家。待會兒我再去交代你哥嫂他們,跟那幾個小的通通氣兒,也免得到時候傷了那孩子的心。”
梅莊毅心裡囧囧然,同時一股悲憤更是突破天際。
應付完親孃,他回了屋,推門進去就看見那盤膝坐在炕上,左顧右看似乎很驚奇的男人。
“有啥好看的,沒見過炕這玩意兒啊?”他的口氣很不好。
“還真沒見過。”王堯八風不動,似乎根本沒看出對方的不樂意。
“我先跟你說好了,這是在我家,千萬別把你當土匪時那一套拿出來,要不然我跟你沒完。”
王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個你放心,當初你去我老巢做客,這次我來你家摸底,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不會最好!”梅莊毅沒好氣道。心裡後悔死年頭那次為啥要好奇去他老巢見識見識,也因此這次王堯提出要上他家來,他竟然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拒絕。
經過這幾次的合作,彼此也算是摸清了對方的底兒,而年頭那次去王堯老巢見識,不過是雙方彼此最後一次交底兒。所以說不管從什麼方面來看,梅莊毅都沒辦法拒絕將王堯帶到家裡來。
明白歸明白,可心裡還是覺得堵氣得慌。
梅莊毅去炕梢上拿了被子,先把自己的鋪蓋鋪好,然後又丟了兩床在王堯面前。
“咱家小門小戶,沒有下人可用,什麼都要自己動手來。咱們這裡沒床,都睡炕,這炕白天用來起居,甚至吃飯都在上頭,晚上收拾收拾就成睡覺的地方了,你應該不介意吧?”
梅莊毅也是和王堯熟悉了以後,才知道這水匪頭子竟然有愛潔的毛病。平日同桌吃飯,他掉顆飯粒,對方都會眼角抽搐兩下。他抓住這個軟肋,可沒少故意氣王堯,不過王堯不愧是水陸通吃的土匪頭子,可沒把這種小把戲放在眼裡。只可惜梅莊毅並不明白,甚至樂此不疲一次又一次挑釁。
王堯平靜無波地將被子拿過來,學著梅莊毅那樣在炕上鋪好,下面墊一床,上面蓋一床。
“這炕倒是個好物什,南方那邊冬天溼冷溼冷的,只能靠炭火取暖,還是你們這邊的人聰明。”
聽到這話,梅莊毅心裡舒服不少。先去將燈吹滅,又隨意將衣裳都褪了去,只留下中衣,就躺進了被窩裡。
“還是家裡舒服。”他滿足地喟嘆一口,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黑暗中,王堯靜靜地看著房梁許久,又看了看身邊不遠處那熟睡的人,才緩緩入睡。
一大早,兩口子還在睡夢中,就聽見女兒的哭聲。
盧嬌月頓時驚醒,愣了一瞬,才想起昨天竟沒將女兒抱過來。
以往點點雖然偶爾會被送到程婆子那邊睡,但一般半夜的時候周進都會把女兒抱回來,也是盧嬌月強力要求的,就怕女兒醒了看不見娘哭。哪知昨晚折騰太晚,竟忘了這茬。
她當即就想起身去西屋,人從被子裡出來,才發覺自己竟沒穿衣裳。到了這個點兒,炕已經不熱了,露在冰冷空氣中的面板起了一片片細小的雞皮疙瘩。
一陣天翻地覆,盧嬌月被拉回被窩裡,周進一面套衣裳,一面起來了。
“我去,你再睡會兒。”
盧嬌月想著平日裡男人是能把女兒給哄住的,遂也放下心來,就著被窩裡的溫暖,又昏昏欲睡起來。
哪知女兒的哭聲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來越大了,正當盧嬌月掀起被子打算起來,就見周進一臉黑色,抱著嚎嚎大哭的點點進來了。
“咋哭成這樣了?”盧嬌月慌忙套了件衣裳,就把女兒接了過來。
小點點穿著細棉布做的裡衫和裡褲,上面隨便套了一件小棉襖,外面被他爹用包被給包著。見到娘後,她就委屈的伸出小胳膊,摟住盧嬌月的脖子,嘴裡抽抽搭搭地直叫娘。
“好哭佬,巴羞羞,臉上長個肉揪揪……”盧嬌月嘴裡逗著女兒,手裡輕輕地搖晃著。點點似乎有些羞澀,停下了哭聲,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大眼睛。
“這小東西竟然不認爹了!”周進眼中的哀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