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房子也是低矮的,採光自然不好,只有門窗那邊才陽光燦爛一點。沈數站在門口,頎長的身材幾乎頂到了門框,從那裡投進來的陽光都被他擋在身後,給他描上了一圈明亮的金邊。
桃華抬眼看去,燦爛的金色中沈數的眼睛比陽光還要明亮,讓她不由自主地也綻開一個笑容:“我會小心,你也要保重。”
安郡王妃帶了一支護理隊前來督州城參戰的訊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督州城。儘管城外有北蠻軍,還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去看熱鬧,並帶回了新鮮訊息。
“王妃在東城門那邊的空地上設了好些個帳篷,正往裡抬桌子呢。”
“那些護理隊裡有許多婦人,還有些傷兵,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真能去打仗?”
“徵用了附近的好些民房,又是噴酒又是灑石灰——哎,那酒都是燒刀子,真是可惜,要是拿來喝了多好……”
“我看見幾個軍醫,身上都背了個奇怪的藥箱子,塗成白的,中間還畫個紅顏色的叉,說是個十字吧,又不大像。還有那些護理隊的人,腰裡也都纏個搭褳,上頭也畫個這樣的叉。說是凡做這個的,都畫這個標誌,打起仗來受了傷時只要看見這個,就能去求醫求藥。”
“難道是都做郎中了不成?”
“也有好些郎中呢。大部分應該是燕州城的郎中,咱們督州城的也有,哎——就前些日子種痘的那幾個郎中,我看著都去王妃那裡了。”
因為種痘之後果然再無一個孩子感染天花,所以督州城裡施行種痘的郎中極受人尊敬。外地來的郎中種過痘之後就走了,本地的郎中就成了大家感謝的物件,簡直無人不識。
既然種痘的郎中都受人尊敬,那提出種痘之法的安郡王妃自然更要尊敬了:“既然是王妃帶的護理隊,肯定沒錯。”
開頭說閒話的幾個閒漢則遭到了狠狠的駁斥:“那酒拿來給你喝,還不如潑了呢。”
“就是!王妃這是來救人的,你以為跟你們一樣?有這工夫說閒話,怎不上陣去打北蠻人?就是去修城牆也是好的。”
不管走到什麼地方,總都有些遊手好閒的人,不過在西北,這樣的人格外不招人待見,自然被罵得灰溜溜滾了蛋。然而託他們愛閒逛說話的福,郡王妃的護理隊很快就被大家所熟悉了。
這會兒,定北侯卻在大帳裡衝著十五發火:“你們王爺是這麼說的?”臭小子,叫他去把他媳婦弄回燕州城去,結果他倒說他支援他媳婦,讓他這個舅舅都不要管了。臭小子如果在眼前,一定要拖過來打上幾軍棍!
“王爺是這樣說的。”十五覺得自己還真不如像初一一般跟著王爺去運糧呢,在這裡夾在侯爺和王妃之間真是太可怕了。不過王妃堅決不讓他再去打仗了,說他的那個什麼血栓還是不宜做啥“劇烈運動”。王爺現在對王妃簡直是言聽計從,就這一句話,就把他圈到王妃身邊去了。
“她究竟想做什麼?”定北侯在大帳裡轉了幾圈,平了口氣問道。最初的惱火過去之後,他也冷靜了一點。外甥不是個糊塗人,為了美色就昏了頭腦,連打仗這樣的事都敢拿來玩笑。而蔣氏在西北做了這麼多事,看起來也不是個沒分寸的,雖然這護理隊實在有點滑稽,但——還是先問問吧。
“王妃說,一切都不必侯爺操心,平常我們什麼也不會做,只等打起仗來救護傷員,其實與軍醫也沒有什麼不同。”
“真的?”定北侯表示懷疑。弄了這麼大陣仗,就來個跟軍醫沒什麼不同?當他是傻子哄嗎?
十五撓撓頭:“侯爺,王妃是這麼說的。”
“那她現在在做什麼?”定北侯再次懷疑地問。
“把郎中們聚在一起授藝。還有,讓護理隊練走位。”說到這個,十五都有點佩服王妃了,眼看大戰在即,外頭對護理隊議論紛紛,她居然還能對一切議論置之不理,照樣安排課程。
定北侯咂了咂嘴,無話可說了。泰山將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是大將風範哪。這要是個將領這麼鎮定,他得高看一眼,然而這是個女人,讓他說啥好呢?
“罷了罷了,我也管不了她。”要說管外甥媳婦,那得定北侯夫人來管才叫名正言順,他一個做舅父的總是不好說得太多,“只要她別給我惹麻煩,我現在可顧不得她。而且,一旦仗打起來,我要呼叫軍醫或郎中,可由不得她不許。”
十五低了低頭:“王妃說,等真打起仗來,侯爺就無須操心軍醫的事了。”王妃真行,竟然連侯爺要說這話都料到了。
定北侯瞪著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