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所有的建築一樣,酒樓並不高,嚴格說來是三層半的高度。最頂上是半露天的露臺,由花架搭成頂棚,座椅也設計成鞦韆的樣式,可以俯瞰整條江水的夜景。
問題是,這明顯就是情侶座啊!
孟煙池幾乎就要跳起來抗議——在頂樓這種地方大張旗鼓地坐在情侶VIP包廂裡面是唯恐別人看不見嗎?現在夜色漸濃,江上游船越來越多,星星點點燈火搖曳,槳櫓之聲伴著民歌小調徐徐盪漾。當地的方言雖然聽不懂,和江南的吳儂軟語相比起來,竟然隱約有種樸拙的方外之風。
“荊楚之地多巫。因遠離中原,戰國之時是最晚開化的地區之一。那時候有不少楚人還在披葉戴冠,做鳥獸語。”馮夜樞倒頗有興致地選了一處視野好的座位坐了下來,老闆娘親自送上燭臺和餐具。那隻白色的貓從她的懷中跳上桌子,兩三下就蹦到馮夜樞懷裡,用尾巴搔著他的脖子。
孟煙池真是恨不能找個地方把自己的臉遮住,老闆娘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將頂棚上的帷帳放下隔斷鄰座的視線。帷帳是紗綢所制,影影綽綽能看得出人影,卻看不清面貌,燭火一照,二人對坐,側影幢幢。孟煙池看了看別的座席,多是情侶對酌,只要稍稍靠的近些,兩個人影便粘在一處,座中人渾然不覺,但觀者卻不禁展開無限聯想。
這老闆娘搞情調倒是挺有一套的。
孟煙池不停地在心裡提醒自己淡定。畢竟有這麼一層紗幕擋著,總不至於被一眼認出面貌,雖然這氣氛是曖昧了點……
既然馮夜樞坐得八風不動,不淡定的話,豈不是顯得心虛?
只是燭光風動,燈火明滅之中,對面那人的臉龐在黑暗裡時隱時現,一雙純黑的眼睛比夜空還要幽深。那楚地的歌謠唱的是哪一齣君兮何夕,溼潤潤的空氣裡彷彿傳來的是千百年前,那與王子同舟的船伕是否也看到這樣一雙眉眼,被迷住了心魄。
老闆娘婷婷嫋嫋拿著選單上來遞給了馮夜樞,孟煙池還沒看上一眼選單就被收走,孟煙池只能看到馮夜樞輕輕笑起來的側臉和修長手指點在選單上的樣子。那隻貓蜷縮在馮夜樞懷裡找了個好位子,舒服的蹭了蹭,“喵”了一聲,孟煙池突然想到他前世和馮夜樞一起撿到的那隻流浪貓。
馮夜樞吸引著天下所有貓屬性的生物,大凡是貓,似乎都難以抵抗他的魅力,自己分明不是貓屬性生物,怎麼對他也毫無抵抗能力?
燭火搖曳,窗外江水潺潺,依稀可見窗外一支樹枝斜斜過牆,頭頂斜月隱隱生光,氛圍當好,老闆娘拿著小小鍋爐上來,“吧嗒”一聲用打火機點燃,小小銀色鍋子裡燉煮好了鴨子,接著又上了幾個小菜,然後就提溜起那隻縮在馮夜樞懷裡不肯走的白貓,款款下樓去了。
這一桌菜中間只有一支搖曳生光的蠟燭,光線襯的馮夜樞的眼眸明滅不定,那雙墨色眸子映著微光,深的讓人無法直視。
“夜樞看來知道不少楚地的典故。”孟煙池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得不接著之前馮夜樞的話題往下說,他低頭夾了一塊鴨肉,鴨肉合辣子一口嗆住喉嚨,孟煙池咳嗽兩聲就抿了一口桌上的米酒,米酒入口甜辣,熱氣一下子燒起來,萬幸燭火模糊,看不見他臉上燒紅的神色,“不如和我說說有趣的掌故吧?”
馮夜樞夾了一塊肉,喝一口酒,那雙眸子轉過來看著孟煙池道, “知道越人歌嗎?”
孟煙池沒想到馮夜樞會問這個曲子,《越人歌》當然有名,“就是那首‘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煙池別的能耐沒有,就是背書還算不錯,畢竟前世是科班出生,外加這首詩是說的是暗戀,自然印象特別深刻,但他還真沒想到馮夜樞居然會把這首曲子當做掌故來說。
馮夜樞點頭,“不過這首歌要用古楚語唱起來才有韻味,現代人已經唱不出那種感覺。我聽過一位研究楚地文化的老人唱過,非常美的曲子。”
“你會唱?”
“我沒那個能耐,也唱不出那位船伕對王子的一往情深。楚地自古民風開放,**更是不拘禮法。既然能有愛慕王子的船伕,夜會懷王的神女也就沒什麼稀奇的。”
孟煙池覺得在這種燭火搖曳的晚上和馮夜樞討論這種話題真的是太讓人誤會了,若不是對面坐著馮夜樞,自己都會懷疑在PUB碰到了用含蓄語言約419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楚地的酒太烈,馮夜樞喝了兩盅之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