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喜歡林止,但是看到子苓為那個小小女童憂心,還是會生出些安慰。不論面上如何改變,只要心底尚存有一份善念,她便跟旁的“巫者”不同。
蹄聲得得,小小安車載著兩人向家中駛去。
回到私宅,林止果真已經等在那裡,見楚子苓下車,就急急上前:“大巫,那藥已經自上黨發出了,再有月餘便能送回!”
那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真切的惹人動容,楚子苓不由鬆了口氣:“如此甚好,還請林郎進門詳談。”
許是知道兩人要探討病情,田恆並沒有跟上,轉而到後院停車,楚子苓則帶著林止到了屋中。
剛剛坐定,林止便道:“那藥採的說,之前過了季節,並不好尋野參,最近才湊到了堪用的,足有六七根,不知可夠?”
黨參是歲末採摘最好,入夏後還能湊來這種數量,著實不易了。楚子苓頷首:“夠用一段時間了,可先取回配藥。”
林止這才鬆了口氣,又道:“大巫之前提及鄭國,吾也派人探察了一番。鄭宮無甚變故,只是鄭侯之姑母夏姬,幾月前自楚國回返……”
楚子苓手猛地一緊:“可是歸寧?”
“並非歸寧,而是為了迎回夫婿的屍首。”林止解釋道,“當年連尹襄老在邲之戰身故,屍身被晉人奪去。這此夏姬歸鄭,就是為了說服鄭侯,讓其向晉侯索要屍體。”
竟然是這個藉口。楚子苓只知道夏姬返回了鄭國,屈巫才能出奔迎娶,未曾想竟是找了這麼個毫無瑕疵的理由。迎接夫婿屍身?難怪她能順順利利回到鄭國。只是已經回去幾個月了,屈巫何時會動身呢?
見楚子苓面上神色不對,林止有些擔心的問道:“大巫可是憂心諸國戰事?”
楚子苓搖了搖頭,反問道:“楚國呢?何時派人使齊?”
林止不由愧道:“這個還打探不清。若大巫在意,吾再派人去探。”
“不必了。”突然想起之前田恆的告誡,楚子苓搖了搖頭,“傷藥我已經不打算做了,此事無需再費心了。”
林止面上似顯出了些失望神色,卻未多言,只道:“那等黨參到手,吾再送嬌娘前來。”
“嗯,之前配的藥可再吃幾副,下次出宮,帶她來見我。”楚子苓吩咐道。
林止一一記下,再次拜倒行禮,這才退了出去。出了屋門,田恆正守在外面,見到他也未搭腔,只是頷首示意,就走進了屋中。林止並不見怪,緩緩出了小院,一直走到自家馬車前,才停下腳步,回首望去。
那不大的院落,如今已經被夜色籠罩,要到明日,才會聚集起哭號膜拜的求診之人。沒了那種讓人窒息的狂熱和崇拜,小院就如一盞孤燈,寂靜無聲,暖光閃爍,讓人心神安定。
那是個讓人欽佩的女子,亦是個與旁人不同的巫者,只是……
林止的眼眸變得深沉起來,收回視線,抬足登車。不多時,那輛簡陋的馬車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無咎,出使齊國的人,可確認了嗎?”見到田恆入內,楚子苓就急急問道。屈巫對夏姬志在必得,怎會允許她長時間待在鄭國?那可不是什麼安分女子,萬一一個不慎,又看上了旁人,屈巫豈不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出使的時間,必然不會拖的太晚!
“尚未,不過我在右師處試探過了,應當不日就會派出使節。”自從給華元提議之後,他也著意加深了與華元之間的聯絡。田恆自己就是齊人,如今聽聞楚國要同齊國結盟,問上兩句也不奇怪。這次楚國確實比以往更急切,應是新王登基,急於立威。
“不日……”楚子苓攥緊了雙拳,“可要告訴華元?”
她現在已經是實至名歸的“司疫”,能夠勾連天地的“大巫”,是否夠資格成為華元不可或缺的盟友?
田恆看到了對方目中的火焰,卻仍搖了搖頭:“須得等屈巫領命,出了郢都才行。”
只有確定屈巫出使,他才有把握說動華元那奸猾小兒。當然,也要看宋國內的動向,若政敵突然發難,華元怕是不肯盡力。
見子苓目中露出失望神色,田恆又道:“無妨,我尋了些遊俠兒,正在操練。等屈巫到了宋國邊境,亦可刺殺。”
楚子苓心頭咯噔一聲,出聲阻道:“太危險了!”
田恆卻笑了出來:“他是使臣,能帶多少兵士?狼群某都闖過,何況區區營寨?”
他許久不曾用“某”自稱了,此刻輕巧說來,掩不住一身豪氣。看著那滿面虯髯,一身不羈的高大男子,楚子苓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