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唱名:“相國安平君到——”
四下安靜,又有一人從屏風後走出來,濃眉大眼,方臉短鬚,身材魁梧,徑自在主案上落座。
原來這就是把趙重驕氣得半死的齊國相國啊。易姜知道他叫田單,因為出門前還聽見趙重驕罵他來著。看他穿著毫無紋飾的水色深衣,看起來挺樸素的一個人嘛。
上方的田單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開始了開場白,無非是天氣不錯,大家齊聚一堂十分開心之類的。
易姜根本也沒怎麼注意聽,她正在廳中四下搜尋,怎麼沒見到公西吾呢?
“那麼,就請諸位就此事暢所欲言吧。”
田單說到這裡,易姜才回神,前排已經有個士子站了起來,大聲道:“安平君此言差矣,齊國與趙國早有約定,只要送質子入齊便發兵援助退秦,如今又何須再拿出來討論呢?”
田單道:“興兵原本就是大事,討論清楚利害是應該的。”
易姜一愣,原來要討論的居然是齊國要不要發兵?難道齊國要反悔不成?
那士子聽了田單的話連連搖頭:“立國不可無信,否則要叫天下恥笑啊。”
田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動搖,招手叫侍從近前耳語了幾句。
侍從轉身去了屏風後面,不多時出來,交給田單一片竹簡。
田單掃了一眼竹簡,像是有了底氣,再開口中氣十足:“說到立國無信,趙國當為第一啊。前幾年趙國口口聲聲說要用焦、黎、牛狐三地換回被秦國攻佔的藺、祁、離石。然而秦國交付三地後,趙國卻失了信,由此還引出了秦趙一場大戰。你們儒家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趙國失信在前,算不算失道呢?我齊國不願相助也是常情吧?”
“這……”那士子訕訕坐了下去。
對面一個白髮老者站起身道:“餘認為,水能生木,木多水縮,強水得木,方洩其勢。齊國屬水,趙國屬木,而秦國屬火。趙國被秦壓制實乃火多木焚,如今唯有依附齊國克秦,方應五行之道。安平君何不順應軌跡,一助趙國,也可得守信美名?”
田單點頭:“陰陽家學說果然暗藏玄妙,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侍從又從屏風後取了根竹簡出來交到他手中,他的話立即就變了:“天下諸國分立,而先生只有五行,那麼下次其他國家再戰,又該是如何屬性呢?”
白髮老者微笑搖頭,彷彿感嘆夏蟲不可語冰。“也罷,安平君不信此道,自然難得精髓。”
這時有人起立道:“趙國王太后乃齊王胞妹,系出齊國宗室。齊趙姻親之國,要求人質已經不妥,如今又豈能坐視不理呢?”
易姜抬眼去看侍從,果然他又去屏風後取了根竹簡交給了田單。
田單掃了一眼道:“山東各國多年來互通婚姻,說來都有關係,然而齊國還不是吞併了宋國?燕國與趙國亦同為姻親之國,燕又可曾助趙?如今大爭之世,談何姻親宗室呢?”
“學生以為……”又有士子站了起來。
易姜看著一個個人站起來,又一個個被田單駁斥回去,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來回穿梭的侍從身上。
駁斥眾人的不是田單,而是屏風後面的人。
終於四下寂靜,不是大家都沒話說了,也許是覺得沒必要說了。
一國相國公然在天下士子聚集之地無視國之誠信,那就是鐵了心要背信棄義了。
其實從易姜角度而言,不管別人怎麼決定,對她都沒什麼影響,千百年後這些都不復存在了。但對桓澤而言,她現在是趙國的門客,理應為趙國服務。
“我聽說今日學宮來了鬼谷派門人,不知可否一談見解呢?”
易姜抬頭,發現田單的目光正在四下搜尋,周圍計程車子也紛紛扭頭尋找著。這下她就可以確定屏風後面的是誰了。
除了公西吾,誰還會特地把她揪出來?她問過裴淵,上卿是個很高的官位,現在看來,拿了上卿位子的公西吾還能左右相國田單。
易姜捏了捏手心,豁出去一般站起身來:“桓澤認為,齊國必須相助趙國。”
田單的視線遠遠投過來,上下打量著她,遮掩不住詫異,也不知是對她的人還是話:“田單願聞其詳。”
易姜大腦快速運轉,儘量搜刮語言:“秦國虎狼之心,天下皆知,此番攻打趙國並非為了什麼尋仇,而是他試探六國的一步棋。一旦趙國孤立無援,那麼秦國便打通了入關的第一步,接下來幾國也無一倖免。倘若齊趙如燕趙一般貌合神離,恰恰是中了秦國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