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的廟會比桐鄉的熱鬧多了,少爺每次寫信來的時候都問姑娘,也難為姑娘次次只能編造。”
薛芳菲笑道:“阿昭那傻子,我說什麼就信什麼,如今也就是新鮮幾日。等他日後真的雲遊四方,闖蕩江湖了,哪裡會看得上小小的廟會?到時候便是我寫信詢問他又瞧見了什麼新鮮的東西,說給我這個姐姐聽。”
她好像一點兒也不生氣,縱然是面對著這樣不公正的苛待,婆母小姑的刻薄,她也不以為意,說的都是極好的,令人高興地東西。於是這一頭,姬蘅嘴角的譏諷更濃,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麼傻的。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傻女人,難怪多少男子說起狀元夫人的時候,總是一臉嚮往,生的美的女人很多,生的傻的女人也很多,生的美卻傻的女人就少多了。尤其這女人不是真傻,而是裝傻,難為的是一裝就是這麼多年,她是自欺欺人呢?還是根本就覺得這樣也很好?
姬蘅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也不想知道。
不過他聽著這女人說話,反倒覺得有些好笑,是了,世上不止他一個過的不好的人,多的是人有的悽慘的過往,這燕京第一美人的沈夫人,過的這樣慘還犯傻,和他過早的清醒面對黑暗,不知誰更慘上一點。
“姑娘就一點兒也不怨麼?”那裡面的丫鬟又在說話,“姑娘也不肯將這些事情寫信回去告訴老爺,老爺和少爺知道了,定然會為姑娘出頭的。姑娘從前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杜鵑,這些沒什麼的。”薛芳菲的聲音從另一頭響起,她道:“我是因為玉容才心甘情願這麼做,玉容知曉我的付出,倘若玉容也將我做的這些事情習以為常,那我就會心寒。不過夫妻之道,本就值得鑽研,哪個人能成天事事如意呢?要真說無憂無慮的日子,大約只有少不更事的小時候吧。自己做的選擇,也沒什麼可後悔的,硬著頭皮咬咬牙往前走就是了,實在忍不住了,再另尋出路,不過現在還沒到那時候,也就不要放在心上啦。”
自己做的選擇,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姬蘅挑眉,薛芳菲這話,到底還是有些後悔了?不過她倒是爽快,有種孤注一擲的勇氣。想來也是,從一個陌生的地方嫁到燕京城,嫁人之前千好萬好,嫁人之後的困境怕是她從來都沒想過的。而姬蘅卻不同,從很多年以前,他就開始逐漸接受“姬暝寒有一日會死”這件事實。便對人生的變化,他似乎做的還沒有一個蠢女人做得好。
那個活潑些的丫鬟就道:“聽聞今夜的廟會上還有戲班子呢,咱們來到燕京城都好幾年了,奴婢都沒有再去看過戲,想想真是遺憾。”
薛芳菲的聲音溫柔,她道:“那有什麼?唱戲我也會唱呀,雖然唱的不大好,你就把我當做是戲子,我給你唱一曲鎖麟囊如何?”
這下子,另一頭牆下的姬蘅卻是微微一怔。從未聽過哪家小姐主動給下人唱戲的,下子是三六九等裡的下三流,小姐夫人們以看戲為樂,卻從不主動唱戲。而他小時候唱戲,也只是因為師父的惡趣味,他那時又年幼,並不懂得什麼,便被哄騙著學了戲。但已經很久不唱了,倒是沒料到這位看上去大方婉約的沈夫人,竟然也會唱戲。
她唱的還是鎖麟囊,
鎖麟囊裡的富家小姐,倒是恰好也姓薛,那戲裡的薛湘靈先是出嫁遠地,後又因大水,逃難途中和家人失散,獨自漂流去異鄉。人生陰差陽錯,發生巨大改變。
薛芳菲的聲音十分清亮,在夜色中尤為動人。唱的已經是富家小姐出嫁後的光陰了。
“新婚後不覺得光陰似箭,駐青春依舊是玉貌朱顏。攜嬌兒坐車中長街遊遍,又聽得號哭聲動地驚天。”
那悲傷的唱詞,被她唱出來倒也不覺得悲傷,反而又幾分利落的俏皮,像是毫不放在心上似的。不像個憂愁的婦人,倒像是初出江湖的小兒女,帶著幾分新奇,幾分驚訝,唯獨不見半點顧影自憐。
她真不像是個過的不好的人。
“腹內飢喚郎君他也不在,卻為何在荒郊不見亭臺?莫不是應驗了無情的水災?恍惚間與眾人同把舟載。老孃親說不定波中遇害,苦命的大器兒魚腹葬埋。你可見我夫與萱臺?你隨我回故鄉尋找屍骸。”
姬蘅本是一個十分挑剔的人,世人說他愛看戲,不過是喜歡看戲中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模樣,為不屬於自己的悲歡離合落淚開懷。而他永遠做一個看戲人。薛芳菲唱的十分敷衍,她全然沒有融入這戲中,悲哀的唱詞也不見心酸,反被她唱出幾分歡快。她本就不是真的梨園子弟,也不會唱的多如何精彩,但很奇怪,姬蘅竟並沒有心生嫌惡,反倒是坐在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