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然對姜老夫人道:“娘,梨兒性子軟和,縱的芳菲苑的丫鬟們都不知天高地厚了起來。沖虛道長可是皇上都認定的道長,別說是丫鬟,便是咱們做主子的,也不敢妄加斷議,這兩個丫鬟說的話要是傳了出去,沒的說我們姜家不將皇家威嚴看在眼裡……”
姜老夫人搖頭:“二丫頭的確太縱著丫鬟了,主子跟前也敢放肆。”
“不是,老夫人!”桐兒哭著跪倒在姜老夫人面前,“奴婢怎麼樣都沒關係,可是姑娘真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她呀!”
“真是實在太沒規矩了。”季淑然失望的道:“嬤嬤,把這兩個丫鬟帶下去吧,梨兒不忍心教導她們,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只好代勞了。”
清風和明月眼皮子狠狠一跳,自家姑娘這會兒剛剛出事,季淑然就迫不及待的要發作姑娘的身邊人了?這也太過分了!
姜老夫人也不著痕跡的看了季淑然一眼,也不知怎的,先前姜梨沒回府之前,這個大房夫人平日裡倒也是鮮少出錯,看著也賢良淑德。但自從姜梨回來後,她就越發沉不住氣,連她都看不下去了。
“行了,教導丫鬟的事不急於一時。”姜老夫人道:“先等二丫頭的事弄好才說。”
盧氏道:“道長,求您趕快讓她……快別哭了!”她的嗓子都帶著顫音,她是真的怕。
那女童的聲音卻愈發清晰起來,開始只是含糊的哭聲,漸漸的,哭聲裡似乎帶了些話語。再然後,像是剝落的塵埃,露出裡頭的磚牆,那聲音漸漸迴響起來。
“爹!”
女童的聲音在叫爹。
姜元柏一怔,在聽到這一聲爹的叫喊聲時,他的心裡,浮起了一絲奇異的熟悉感。這熟悉感令他沒有再面對姜梨的時候露出忌憚的神情,反而朝姜梨走了兩步。
姜梨低著頭,那女童的哭聲像是從她嘴裡傳來,又像是近在人的耳邊。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姜梨的聲音,決計不是這樣,無論是幼時的姜梨,還是現在的姜梨,這都不是姜梨的聲音,分明是另一個人。
沖虛道長忍不住又後退兩步,方才做法時候的得意早就一掃而光,他未曾遇到過這種境況,此刻心裡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慌,還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人群裡的胡姨娘,卻是忽然驚叫一聲,她站在角落,這一呼,惹得幾人朝她看來,再看的時候,卻見胡姨娘跌跌撞撞的朝姜梨跑去,跑到姜梨面前的時候,又像是不敢近前,卻是又哭又笑,道:“月兒,我的月兒……”
月兒?月兒是誰?
這個名字太陌生,聽到的人都是不解。
季淑然心中卻是“咯噔”一下,忍不住道:“怎麼把胡姨娘叫出來了?胡姨娘莫不是在這時候犯癔症了吧,快把她帶回房去,別讓她衝撞了道長驅邪。”
可是胡姨娘根本沒給季淑然叫人的機會,已經轉頭看向姜元柏,眼淚滾滾而下:“老爺,你不記得了嗎?這是月兒的聲音,月兒的聲音啊!您的長女月兒啊!”
姜元柏一怔,靈臺猛地清明。
是了,他就覺得這聲音十分熟悉,是他的長女,那個早早就去了的姜月兒!
季淑然怔住,她沒想到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胡姨娘會突然衝出來。對於胡姨娘,剛進姜府那幾年,她還橫看豎看都覺得是根刺,想把胡姨娘打發出去。後來姜月兒死了,胡姨娘犯了癔症,老夫人護著,季淑然也就隨她去了,反正翻不出什麼波浪,老爺也不可能再寵愛胡姨娘。
這麼多年,胡姨娘鮮少出院子,若非逢年過節,季淑然都想不起府上還有這麼個人。
就這麼個早就被她拋之腦後的人,今日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口口聲聲提到她那短命的女兒。雖然不知道這是發的哪門子瘋,但季淑然以為,不能讓胡姨娘這般鬧下去。況且這分明是沖虛道長做的局,不知道這個瘋女人在激動什麼。
季淑然道:“胡姨娘準是想到月兒了,老爺,還是把胡姨娘送回房去吧。”
“夫人,”胡姨娘轉過頭,慘然笑道:“妾身沒有瘋,妾身自己女兒的聲音,如何聽不出來,老爺,”她痴痴的喊,“你聽,大小姐在叫爹呢。”她說最後一句話的聲音,語氣溫柔,唇角含笑,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季淑然突然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那女童的聲音仍舊叫著“爹”,時遠時近,像是從姜梨嘴裡叫出來,又不像是。
季淑然強忍住心中的不安,道:“老爺,我看胡姨娘準是犯病了……”
“她沒有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