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他一眼,崔茂枝心裡有幾分發顫,只覺自己的一雙腿都是軟的,他心慌慌的偷偷瞄了下崔才高,見他臉色很不好看,心中叫苦,看起來今晚自己可得提一壺新釀的酒去九叔家坐坐,將這事兒說清楚。
他可沒有半分針對九叔的意思,怎麼著事情就變了味,成了那個意思了?崔茂枝摸了摸腦袋,回頭看了下後邊走著的盧秀珍,心中恨恨,都是這個小寡婦給惹出來的事,要是沒有她,自己哪裡會得罪九叔?
瞧著那一把乾菜般的身材,崔茂枝暗自哼了一句,就這樣的人,竟然想跟自己鬥?旁邊歇著罷,崔老實一家是慣常被人踩的,這小寡婦莫非是初來乍到還不明白這個理兒?遲早自己會讓她知道的。
眾人跟著崔才高走進了祠堂,來到正廳,崔才高將長袍撩起來一點,到祖宗牌位前那個蒲團上跪了下來,眾人也跟著跪倒,管祠堂的老頭恭恭敬敬的將三支點燃的香送到崔才高手中,崔才高擎了香燭在手,慢慢匍匐下去,口中唸唸有詞,大約都是“列祖列宗保佑我崔氏一族興旺發達”之類的話。
祭拜過後,眾人起身去了議事廳,崔才高不疾不徐的走到最中間,拍了拍袖子上的香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頭,朝眾人看了一眼,指了指靠牆擺放著的幾排椅子:“都坐罷。”
議事廳雖然比較大,可還沒有大到能人人都有一個座位的程度,盧秀珍站在那裡仔細觀察著,一些人徑直朝椅子那邊走了過去,而崔二郎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二弟,怎麼不過去坐?可是有什麼規矩?”盧秀珍小聲問了一句,崔二郎瞅了一眼那些座位,微微搖頭:“也沒有明說,可都是按輩分來的,咱們只能等著長輩先坐了,看看有沒有剩餘才能去坐。”
她說話時伴有溫熱的呼吸,如蘭似芷,崔二郎心中微微一蕩,又酥又麻。
“哦,是這樣,那咱爹孃過來,有座麼?”
崔二郎的臉紅了幾分:“沒有。”
“可是……那些叔叔伯伯輩都坐完了,還有空位置呢。”盧秀珍看著那幾排座位,邊上還有七八個空座,就如老人家缺了牙齒,顯得稀稀拉拉的。
“我只跟著爹來過兩回,每次爹都沒有座,人家比他手腳快,那些平輩的沒有將咱爹放在眼裡,沒等他上前就已經把座位給佔了。”一提起爹孃,崔二郎就有說不出的滋味,既感嘆他們的不容易,又有些不贊成他們的那種軟弱。
以前他只是在爹孃的吩咐下做事,從來沒有想過要背離他們的要求,可最近他卻越來越覺得,爹孃這樣活著不行。
或許,是新來的大嫂的行事風格讓他有所觸動。
崔二郎不由自主轉臉看了過去,身邊那個纖細的身影已經朝那幾張座位走了過去。
他笑了起來,大嫂做事就是這樣利落。
剛剛想抬腳跟著盧秀珍朝那邊走,有個婦人尖銳的聲音響起:“大郎媳婦,你可不能坐到這裡,我娃要坐哩。”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婦人,抱著一個小孩,眼睛瞪向盧秀珍:“你讓開些,這哪有你的位置,自己也不知道避嫌。”
皺起的眉頭,厭惡的眼神,很明白的告訴盧秀珍,你不要過來坐,像你這種守瞭望門寡的人是不吉祥的,坐到我身邊會將厄運傳給我。
盧秀珍錯愕了一下,停住了步子,錯開了一個座位,坐到了旁邊。
“你怎麼能坐這裡呢?”右邊的人用手肘碰了碰她,一個矮矮的年輕男子,眼睛盯著她,有幾分不屑:“沒見這是我們一家人?”他伸手指了指那個正在將小孩子放到座椅上的年輕婦人:“看見了沒有?”
盧秀珍將腿撇到一旁:“你坐過去,剛剛好給你空了一個位置。”
“你別挨著我們家坐著,晦氣。”年輕男人眼裡滿滿都是厭惡。
“你說啥?”這話落到了崔二郎耳朵裡,就如有人用針猛的紮了他一下,實在不舒服。怎麼能這樣說大嫂!難道大哥過世了,大嫂就要由著他們欺負麼!崔二郎大步朝那邊走了過去,一把拎住那年輕男人的衣領:“給我大嫂道歉!”
崔二郎的臉黑沉沉的,那樣子有些嚇人,年輕男人吃了一驚,身子簌簌發抖起來:“二郎兄弟,你把我放下來,快些放下來!”
“你先給我大嫂賠個不是!”崔二郎的眼神凌厲,彷彿間帶著寒霜。
“大郎媳婦,真對不住,是我嘴賤,你坐,你只管坐。”那年輕男人被崔二郎抓著領口的衣裳,半天動彈不得,而且還覺得自己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難,心裡頭暗暗叫苦,莫要被這魯莽的小子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