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早已看不慣,此刻見著崔老實家的小寡婦當眾掃他面子,好事的人也趕著來湊上一嘴,反正不嫌事兒大。
“那是當然,”聽著旁人誇他懂規矩,崔茂枝有些飄飄然,就連前邊幾個字都沒有聽清就不住的點頭:“我說的話這大郎媳婦怎麼能不聽?”他朝盧秀珍狠狠的盯了一眼,擺出了一副族叔的譜來,大聲呵斥道:“還不快些回去!”
“我還沒開口,你就開口說話了?”
崔茂枝有些頭暈,轉過身去,就見著崔才高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不由得腿軟了三分:“九叔!”
“你這樣兒,可是比我還要神氣三分哪。”崔才高很不滿意的看著崔茂枝,這小子是皮癢了不成,在這宗祠前邊指手畫腳的,他算什麼東西!雖然崔老實家那小寡婦確實不該跑到這裡來參加議事,但這是他族長來開口說的,哪裡就輪到崔茂枝到這裡神氣活現,還說什麼比自己還懂規矩!
“族長大人,這位十三叔那可不只比您神氣一點點哪!昨日在大伯那邊見著您,和藹可親,公正無私,也不見您說要我呆在家裡別出來,可今日,這位十三叔一句話就要逼著我回去給大郎守孝,三年不能出門吶。”盧秀珍趁機告狀:“族長大人,我是該聽您的,還是該聽十三叔的?”
盧秀珍這話說得十分巧妙,她偷樑換柱的將昨日她去了崔富足家裡和以後不能出門形成了一個對立,崔才高只能選一個站隊,若是說她以後不能出門,那昨日為何沒有制止她外出?
崔才高很是尷尬,昨兒怎麼就沒有叮囑這大郎媳婦以後不要出門,老老實實安心在家給大郎守孝呢?現在他十分被動了,若是壓著盧秀珍到家裡不要出來,那就是承認了自己不懂規矩,還比不上眼前這個崔茂枝的見識,作為堂堂一族之長,他怎麼能承認呢?
“誰說寡婦就不能出門了?”崔才高硬著脖子道:“十年前廬州城有一寡婦,男人死得蹊蹺,可當地府衙收了仇家的錢不去緝拿兇手,她拿著狀紙一路告狀來了京城,皇上知道了還賜了她節義烈婦哩,崔茂枝,照你的說法,皇上也不懂規矩了?”
崔茂枝唬得趕緊跪了下來,朝京城方向磕了個響頭,口裡喊了一聲:“皇上萬歲萬萬歲,草民絕無不敬之意!”喊完之後只覺全身已然溼透,趴在那裡軟手軟腳的就是起不來。
再有本領,也不敢質疑皇上啊。
“還是族長大人深明大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郎死了,我確實該給他守孝,可我家裡的情況族裡的叔叔伯伯們也不是不知道,我肯定不能在家待著啥事都不做,只顧著給大郎守著這個孝哩,好歹得出來給家裡搭把手,是不是啊?”盧秀珍抬起手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我命苦,十七歲上頭就守瞭望門寡,偏偏有些人覺得寡婦好欺負,有事沒事都要來踩上一腳……”
“大郎媳婦,你莫哭,莫哭,大家都知道你的苦哪!”
族人們有心軟的,趕緊出言安慰,一個個責備的看著崔茂枝:“茂枝,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人哪!”
第43章 會宗祠(三)
崔氏祠堂前邊的樹上,鳥兒撲扇著翅膀,嘩啦啦的一聲,一群鳥凌空而起,直朝天空而去,有隻內急的,隨即掉下了一兩點鳥糞,落在崔茂枝的臉上,他伸手抹了一把,大怒道:“王八羔子!”
旁邊有人嬉笑:“是鳥八羔子哩!”
“茂枝兄弟,連鳥都看不慣你吶,管這麼多閒事!”
崔茂枝最近挺神氣,崔氏族人早就看他不順眼,趁機損著他,心裡頭高興,祠堂前邊人越來越多,眾人指著崔茂枝嘁嘁喳喳的議論,崔才高站在那裡,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他本來還想著要打發盧秀珍回去,可剛剛為了壓著崔茂枝,他提起了多年前大周的一件舊事,只是說完以後又覺得後悔,若自己要是打發盧秀珍回去,那不也是跟崔茂枝一樣,是對皇上不敬,說皇上不懂規矩麼?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有些傻,為啥就幫著崔老實家那小寡婦說話了呢,要是容著她在這裡,族人們心裡只怕是有個疙瘩,若是不容她在此處,那就是說自己在說皇上的不是。思前想後,崔才高覺得還是暫且讓盧秀珍留下來,只是最後得給她交代清楚,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以後她就別來了。
思及至此,崔才高拿定了主意,輕輕咳嗽一聲:“時辰不早了,咱們開始議事罷。”
趴在地上的崔茂枝如逢大赦,趕緊爬了起來,撣了下衣裳上的灰塵,半彎著腰跟在崔才高身後,一副討好的聲音:“九叔,我給您去開門。”
崔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