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漸漸的皺了起來,張祁峰有些憂心忡忡,本來想趁機將陸思堯一舉扳倒,讓江南種穀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萬萬沒想到信賴的心腹蘭如青竟然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來——這莫非是上天註定陸思堯還能苟延殘喘幾日麼!
“父親。”
張鳴鏑從旁邊小徑走了過來,高高的個子,白淨臉龐劍眉筆挺,穿著一件深緋色的常服,腰間掛著一個紫色錦囊,看上去神采飛揚。
“鳴鏑,今日朝會上,陸思堯那老賊定然會將青山坳有江南種穀出秧之事上奏,咱們要想法子來將這劣勢扭轉過來才是。”張祁峰聲音壓得很低,幾近耳語:“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青怎麼會出這麼大紕漏,虧得我以前還贊他細心體貼,穩重可靠,簡直是識人不清。”
“父親,我覺得這樣其實也很好。”
張鳴鏑原本就是不贊同用這法子的,畢竟江南種穀不出秧,百姓們拿什麼去交賦稅,又用什麼去餬口?可張祁峰堅持,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有什麼辦法?
“鳴鏑,你可想過沒有,正是要有這樣的後果,才能讓陸思堯的罪過更重一些,百姓交不上賦稅,京畿州郡的大牢裡定然會多了不少被關押的囚犯,再輕些便是發配去做苦役,最最要緊的便是沒了糧食沒飯吃,乞討還算是好的,更糟糕的是有些人會變為流民,或是變成搶劫擄掠的山匪……”
“父親!”張鳴鏑有些於心不忍,那可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最終竟然要走上這一條路!
張祁峰淡淡一笑:“鳴鏑,我這只是說最嚴重的後果而已,老百姓不會有那麼傻,肯定會趕著補種上自家留的種穀,只是耽擱農時,收成不會如往年而已。”
只是耽擱農時……張鳴鏑有些不認同,難道父親就不知道耽擱農時對於百姓們意味著什麼!可是總比逼著百姓去做強盜要好,他閉了閉眼睛,沒有再出言發對,畢竟他知道父親的安排,要將陸思堯給踩到腳底,必須要用狠厲的手段,後果越嚴重,陸思堯的下場就會越難看。
連年窮兵黷武國庫空虛,正是需要糧食銀兩的時候,京畿地區不僅沒有如同陸思堯描述的那般增產,反而連賦稅都交不上來,皇上肯定會震怒的,關鍵就在於這震怒的程度了,若是後果嚴重到皇上震怒到不念舊情,那陸思堯就完了。
沒想到江州城的青山坳有一家農戶的江南種穀出了秧,張鳴鏑得知是蘭如青做下的好事,心裡百味陳雜,他知道父親必然會生氣,可也支援蘭如青這一時的婦人之仁,畢竟總得讓百姓們有一條活路不是?
“父親,既然秧苗都已經種出來了,咱們也不必再多想,這不只有一戶人家出了秧麼,皇上心中定然還是有些不滿……”張鳴鏑一邊跟著張祁峰朝前走,一邊商討這個問題:“若咱們再引導皇上朝陸思堯出主意不力上頭,旁人都會知道這是咱們張陸兩家不和,正在落井下石,故此我覺得咱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張祁峰眯眼看了看張鳴鏑:“反其道?如何反?”
“咱們可以附議陸思堯。”
“什麼?附議陸思堯?”張祁峰嗤之以鼻:“這算是什麼法子?”
“父親,你想想看,只有一家出了秧,能種出多少稻穀來?對於這空虛的國庫,不過是九牛一毛,若咱們說贊成陸思堯的主意,皇上咀嚼之下,只會越發憤怒……”張鳴鏑微微一笑:“咱們搶在陸思堯前邊出個主意,既能救皇上的急,又能讓陸思堯沒有顏面,這可是一箭雙鵰。”
張祁峰迴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只有一步之遙的長子,有些驚詫:“”出主意,莫非你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父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個法子並不是上上之選。”張鳴鏑沒有迴避張祁峰的目光,雖然他知道父親嫌棄他有時候過於優柔寡斷,可他依舊覺得天下蒼生不該成為鬥爭裡的犧牲品:“若是娘娘知道了父親用這主意來扳倒陸思堯,肯定也會不贊成。”
張祁峰沉默片刻道:“你意欲何為?”
“不是說江州城有農戶的江南種穀出了秧?咱們可以向皇上建議,讓那家農戶好好耕作,種出能適應咱們北方氣候的稻穀來,到時候再廣為推行,這樣一來,既能不讓人生了疑心又能讓皇上高興。”
“你的意思……”張祁峰沉吟了一聲:“不是讓那些穀物滅,而是讓它長?”
“父親,本來這事情看起來就有些奇怪,這次咱們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才將所有的種穀都更換了,若是明年還要這樣做,若是有人自己直接從江南買回來種穀播種,咱們如何能做到面面俱到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