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說你……很危險。”床榻有些低,商從謹乾脆蹲在旁邊,擔憂地開口。就連御醫都說毒性太猛難以救治,吃藥放血都是僅作嘗試的療法,怎麼一天一夜之後,她就自己醒了?
等待葉央醒來的這段時間裡,在不給她喂藥的時候,商從謹就坐在旁邊胡思亂想,很安靜,也很煩躁。不希望葉央死去,她不僅是唯一的朋友,商從謹想了想,原因應該還有別的。
他心裡很清楚,之前的葉央或許沒有把他當朋友,在葉大小姐心裡,商從謹和別人沒什麼區別,都是入不得眼的,她更願意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日面對看不完的兵書。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葉央的性子叫人退避三舍,和商從謹一樣沒有朋友,不過她是徹底的不需要。
原來商從謹想和她說幾句話,只是始終說不了幾句,偶爾他在沉思,便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是會美化回憶的。葉央或許沒那麼好,只是他把她想的太好了。
可時光荏苒,邊疆動盪後再次相見,葉央卻和那模糊零星記憶裡的人大不一樣,商從謹從她眼中看見了情感,那是屬於人的光,讓她一舉一動都活泛了許多。
“會死嗎?”葉央滿不在乎,“命是自己活出來的,死不死的,我說了算。”
商從謹微微一笑,心中安定幾分。
果然還是有什麼沒變的地方,比如她的堅強。
接著又是張羅吃藥,不管如何堅強,人到底受了重傷,不算上中毒,光是身上幾處大小傷口就夠葉央喝一壺的了。查爾汗身手不凡,若當時沒有管小三拼死讓他分神,葉央根本不能把他怎麼樣。
既然醒來,便可以換個住所了。葉二郎買的小院子存放過火藥,乾燥舒適得很,火藥在第三次同庫支交戰時悉數用盡,屋子空出來正好給葉央住。
鄧刺史幫忙備好馬車,又讓府內所有的侍女去照料她,勉強把葉央扛上車,轔轔地將人從外城郭的帳篷裡送到小院子去。
葉央睡了一天一夜,急需知道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商從謹騎馬隨行,兩個人一裡一外也算並肩,她乾脆拉開車廂的簾子一句接一句地提問,首要問題就是:“我衣服怎麼換了?”
交戰時她穿的還是髒汙不堪的軍服,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乾淨柔軟的胡服,傷口也都仔細包紮過,身旁只有商從謹一人,希望不是她想的換衣方式……
“是,是鄧刺史府上的侍女們……”商從謹臉一紅頭一低,回答得磕磕絆絆。
葉央略微放下心,同時放下了簾子,末了覺得不對勁,刷得又掀開,直愣愣地盯著他。又不是商從謹幫忙換的,他動不動就臉紅個什麼!
從習武的第一天起,她就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無數次,自然能判斷出要命的不是外傷,而是劇毒。不過葉央覺得,一般毒藥是很難殺死她的——這還多虧了那個極其不負責任的師父!
大祁失守雁回長廊的時候,葉央在西疆山村裡住了兩年,紅衣師父隔三差五來一趟,教她功夫順便送點吃食衣物,也經常送藥來。練功夫受的內傷外傷加起來數不清,吃藥就成了常有的事。
紅衣師父不缺銀子,藥丸藥膏都是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上等貨,味道很好。葉央一個人住慣了難免寂寞,閒極無聊的夜裡,就燃起油燈翻看秘籍,然後一顆接一顆地把藥丸當糖豆吃。
——吃著吃著,多少養出一副強健的體魄,所以此番大難不死,靠的不止是運氣。
“還有一事,御醫說你中了劇毒,是在哪裡沾上的?”商從謹一路上都寸步不離葉央,實在不記得她在什麼地方被人偷襲了。
葉央下意識想起肩膀上螞蟻咬噬的輕微觸感,又想起那個鬼魅一樣的男人,絕對是他發出的毒針!只是……
“我殺查爾汗用的是暗器,自然也有人能用暗器偷襲我。”她含糊地把這個話題搪塞過去。
不是存心欺瞞商從謹,而是不知該怎麼解釋。
雨夜裡那個紅衣男人,和她師父穿戴太相似了,儘管天色很暗衣飾上的許多細節都沒看清楚,葉央仍然感到心驚。起初她不認得那一襲紅衣,現在隱約覺得那不光是件衣服,還代表了某種身份。師父和庫支人是什麼關係?他又為什麼會知道庫支攻城的時間?
還有一些很久遠的細節,那時葉央目睹定城慘狀,大受刺激神志不清,師父又是怎麼帶著她透過庫支大軍的種種關卡,來到晉江城郊定居的?
一切只有再見到師父才能問清楚,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葉二郎購置的院落在內城邊緣,高牆小院,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