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連營端起茶盅來,見到炕桌上攤了一大堆各色絲線,問了句:“這麼粗的線,做什麼使?”
“打絡子用的。”霜娘說著把自己剛才匆忙丟下有些弄亂了的絲線重新理了理,然後眼角餘光瞄到了周連營腰間掛著微微向一側袍角滑落的玉佩,她靈機一動,接著道,“六爺,你若不嫌棄我手藝粗陋,我打幾個絡子給你綴在玉佩上?你才回來,這些小掛飾一定都不多。”
“這些活何必你做,交給丫頭們好了。”
霜娘聽他話音不是堅決拒絕的,就笑道:“丫頭們做的,和我做的怎麼一樣。”
她前三年給侯夫人做慣了東西,偶爾侯夫人也會說她,叫她歇著,丫頭們多得是,交給她們做就是,霜娘一心要抱大腿,就是這麼回侯夫人的。這時周連營也說這話,霜娘下意識照著一樣的話回了,說出口後才覺得好像有點,那啥——
曖昧。
周連營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茶盅,他本來確實沒打算使喚霜娘,真心覺得交給丫頭們做就可以,沒想過有什麼一樣不一樣。但是霜娘這一句話出口,他忽然覺得,好像,確實是不一樣的。
霜孃的殷勤,和那些丫頭們的殷勤怎麼能是一回事呢?
霜娘已經陷入無盡的後悔中去了,深怨自己嘴快。她對著侯夫人厚顏點無妨,還可以當成是小輩對長輩的撒嬌,可對著周連營冒這麼一句,那就是直接的臉皮厚了。她誰呀?人家連她的臉都不一定記得清楚呢,她就敢放話自己的與眾不同了,想著她一張臉慢慢就紅透了。
“其實,其實我手藝一般,丫頭們做的都比我好,所以不大一樣,回頭還是叫她們做吧。”她亡羊補牢地小聲道。
周連營原來低頭琢磨心事,沒注意到她臉紅,被補了這麼一句,詫異她忽然反悔了,轉頭看她,於是,就看見了她晚霞一樣的臉龐。
周連營心中那種“不一樣”沒來由地就更加具象了起來。
他捏著茶盅的手緊了緊,控制住了自己想去捏或者掐一把她臉頰的衝動——可是真的覺得她看上去很好捏啊,他不只手癢,心都跟著有些發癢。
咳,力氣輕一點的話,捏一下應該沒事吧?
腦中臆想著,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到了炕桌上擺著的絲線上,伸手撥了撥:“你覺得什麼顏色合適?”
失言被若無其事地帶過去,霜娘如釋重負,忙趴上去認真選起色來,過了一刻,選出玄青紫檀等好幾種深重顏色的絲線來,一一舉起給他看:“六爺,看這幾種如何?還是你喜歡亮一點的?”
周連營點頭:“就這些很好,不過不用這許多,勞你替我打兩個就好了。”
霜娘笑道:“六爺別客氣,我天天閒著,本來也就是做做針線。等明天絡子打好了,我再替你做些荷包呀,你有什麼喜歡的花樣嗎?”
她望過來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出一排細白牙齒來,竭力要獻殷勤的樣子很討喜。周連營覺得,比起先前她臉紅時,更想捏她了。
因為趴在桌上的姿勢,她比先前離得他更近了,周連營沒有再忍,放在桌上的手抬起,真的捏了她一把。
輕輕的。
霜娘:“……!”
“你晚飯吃的什麼?”周連營心願得償,態度很和緩地問,“臉上沾了粒芝麻。”
“我,我沒吃芝麻,”霜娘呆呆地道,“而且我還洗過澡了……”
說完後她猛然反應過來,她她她臉上粘了粒芝麻和他說了這半天話?!
霜娘本來不是個好騙的人,她所以一點都沒有懷疑周連營戲弄她,因為他看上去真的太像個正經的好人了,帥都是很堂正的那種帥,所以在被這麼說的當下,她只能想到要找個地洞鑽下去。
周連營見她一下羞愧得快哭出來,心內不由後悔,他和女人打交道的時候少,不懂怎麼臉上沾粒芝麻是這麼嚴重的事,就改口道:“我看錯了,想幫你拿掉時,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霜娘不是個好騙的人,嗯,但是陰錯陽差,她把假話信了,這時真話聽上去就像假的了。
“那就好。”
回是這麼回了,可她整個臉的態勢都是往下垮著的,一看就沒有相信,周連營微有歉疚不安,可同時又不由自主地覺得,把她欺負成這樣好像是件很有趣的事。
沉默了一會,還是霜娘自己振奮起來,道:“六爺,你還沒說你喜歡荷包上有什麼花樣?”不振奮不行呀,話題一直停在芝麻那裡,她才要陷在尷尬的坑裡出不來了,周連營教養好,已經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