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實在沒有力氣還了,油盡燈枯了。臉都浮腫了,她暗暗竊喜。
這天,鄭三丫起了個大早,找王三胖媳婦去了——今天鎮上有個集,昨天她和王三胖的媳婦說好了,今天倆人搭伴兒去趕集。鄭三丫對王三胖家的娘們兒越來越痴迷,簡直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有事沒事就往王三胖家跑。
王三胖和二道溝的大多數村民一樣,老實巴交,從心往外地不願意接待這位有著夜叉外形的九天玄女,然而又擔心自己表露出不滿情緒,觸怒了這位不凡的人物,給自己招來禍事。是以,對於鄭三丫三五不時地過來串門,勾著他家娘們兒往外跑,王三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默許了。
反正也不白陪,王三胖想,媳婦哪次陪九天玄女出去,回來的時候都不空手,不是拿回兩朵新絹花,就是拿回塊新花布,要麼就是拿回點兒別的東西來。雖然每次拿回來的東西都不多,也不值多少錢,不過總比空手強。
起床後,鄭三丫極為認真地打水,燒水,淨面,漱口,忙完這些以後,她脫鞋上炕,把一面摺疊銅鏡往小炕桌上一擺,把兩條腿一盤,面對著鏡子,認認真真地倒飭起來。去見心上人,可是馬虎不得。
先梳頭,她把頭髮梳得規規矩矩,服服帖帖的。梳完頭,再撲粉。鄭三丫的粉是縣裡最有名的香粉鋪子天香閣的粉,天香閣的粉也分三六九等,她買的是天香閣裡最好的粉——“謝天香”家的貢粉。粉質特別好,又輕又白,當年慈禧老佛爺還用過“謝天香”家的粉呢。
手裡拿著厚重的粉撲,鄭三丫兩眼緊盯鏡子,把個脖子扭來扭去,一頓狠撲,硬是將一張薑黃大臉撲成了閻王殿上的白無常。
撲完了粉,放下粉撲,她又從炕桌上拿起一個帶蓋的扁圓淺底白瓷盒。開啟盒蓋,她用右手食指在盒裡抿了一下,抿出了一指頭鮮紅的口脂,上一點,下一點,她把這一指頭鮮紅均分給了上下嘴唇,不是全部,只是上唇和下唇的中間部位。
分好之後,鄭三丫對著鏡子抿了抿嘴唇,又扭了扭脖子——鏡子是個白無常,烏黑的頭髮,雪白的臉,鼓突的雙眼,紅櫻式一點小嘴唇。如此審視了片刻,鄭三丫滿意地把嘴一咧,呲出了長長的牙花子,不是一般好看啊。
倒飭完畢,鄭三丫開了炕上的躺箱,從躺箱裡拿出一身嶄新的褲褂,墨綠的褲子,深紅的褂子,褂子的大襟和下襬繡著一些花花草草。穿上之後,花團錦簇地,瞅著份外熱鬧。
往懷裡揣了幾塊大洋,幾枚銅板,又往腋下別了塊手帕,鄭三丫搖搖擺擺地走了——大清那會兒,她纏過幾年腳,後來清朝完犢子了,她把裹腳布拿了下來,然而為時已晚,她的腳雖稱不上三寸金蓮,四寸還是名符其實的。
鄭三丫美滋滋地找心上人去了。
西廂的林俐在鄭三丫關上院門的下一刻,下了地。林俐一直在暗處窺視著鄭三丫,昨晚鄭三丫給她送晚飯時告訴她,明天自己要去鎮裡趕集,要走一天,沒工夫伺候她了。有招想去,沒招就認命在炕上幹靠著吧,等她從鎮上回來再說。
穿上鞋,坐在炕上抬腳提上兩隻鞋跟,林俐站在地上使勁跺了跺腳,兩條腿很有力氣,和她作為林俐時一樣有力,攥了攥拳,兩隻手也很有力氣。最後,林俐又作了個深呼吸,四肢百骸都很有力氣。
下了炕,林俐拉開房門出了西廂,直奔廚房。原主劉秋林家的廚房在西廂房的旁邊,是個獨立的小房間。進了廚房,林俐很快在廚房裡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她有原主的記憶,劉家的一草一木,一幾一凳在什麼地方,她都知道。
拿到了要找的東西,林俐把東西送回了西廂,然後又折返回廚房,開始燒火作飯——她要給自己作頓好吃的——吃飽了才有勁懲治壞人。
對於民國時期的農家土灶,林俐並不陌生,一是她有原主的記憶,二是在重生前的偽滿故事裡,她當了幾個月小鎮飯館的老闆娘,飯館忙的時候,她這個老闆娘還要親自下廚,幫著廚子打打下手,拉拉風箱,添添柴火什麼的。
劉家的廚房裡好東西還真不少,林俐在一個米袋子裡找到了上好的白米,也就是21世紀所說的大米。廚房裡不止一個袋子,她又在其它的幾個米袋子裡發現了小米、高梁米、細苞米碴子、精面、黑麵、苞米麵。
看著袋子裡的黑麵和粗粗的苞米麵,林俐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兩樣東西就是毛驢仙姑給原主作飯的原材料——自己吃白米,精面,給丈夫吃黑麵和窩窩頭,人醜心惡的悍婦,真是不怕報應啊。
行,這回她就讓這位仙姑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