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今日要來,快雪山莊早已有人等到山腳下來迎接這位大主顧,一路將馬車領上去,經過了穿山迴廊和抄手遊廊,這才將她領進了她自己的院子。
雖說是院子,但此處大得驚人,中間道路兩側是兩個一模一樣的池塘,其中假山嶙峋,還有幾株進入花期末期的荷花盛放,微風吹拂,搖搖曳曳傳出一陣清香。過了中路,又是葡萄架。待進了屋,首先映入眼簾的則是一道裝飾有吳道子書畫的掛屏,掛屏之下,兩把帶幾紫檀木六螭捧壽交椅,一旁則立著黃花梨木多寶閣,上面擺著嵌寶石榴杯、紫定刻花細頸圓肚瓶,還有哥窯的金絲鐵線魚子紋瓷盤。
楊婉茹每次過來,都會覺得自己開了眼界,只因這些護妹狂魔只要找到了什麼覺得妹妹會喜歡的東西,就往這裡塞,塞來塞去,也就揀些要緊的擺出來了。沈善瑜看著又換了擺設的多寶閣,嘆了一聲,撥開顆顆渾圓的珍珠簾子,進了內室,明月立在她身邊給她打扇子。
其實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見到大姐了,要不是她不能混進迎接的隊伍裡,她現在就得去喬裝打扮。又有丫鬟來送來削成小塊的香瓜,納了一個在嘴裡,楊婉茹問道:“今日咱們來了這裡,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你,只是沒有找到時間。阿瑜,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喜歡陳軼呢,還是喜歡蕭禹?”
剛進嘴裡的香瓜給囫圇吞了下去,沈善瑜噎得面紅耳赤,好半天才將卡在喉嚨眼裡的香瓜給吐出來,嗓子都啞了幾分:“成日胡說什麼呢?”
“少騙我。”楊婉茹一臉“我可機靈了”的表情,“那日在臨江樓,你打量著我傻麼?沒有瞧見你和蕭將軍在一起說話?別人倒也情有可原,我難道不知道你?你素來一個霸王似的性子,別人對你客客氣氣的倒還好,要是對你有一個怠慢,你能把別人家屋頂給掀了。可偏生對蕭將軍神情那樣柔和?我還聽說,那日文郎公子也在的,是也不是?”見沈善瑜抿唇不語,她愈發的來勁了:“前些日子還稱讚文郎呢,怎麼轉頭就跟武郎攪在一起了?”
這話若是換一個人說,沈善瑜能揭了她的皮,但楊婉茹說出來,她也只能忍住,嘴角勾出一個嘲笑來:“陳軼那人,那張臉我瞧得上,別的,也不過爾爾。”尤其是那貨風流的本性。
聽她這樣說,楊婉茹斜睨了她一眼:“你就狂吧,這兩人,你別到頭來一個都沒有撈到,那才哭死你。”
“撈不到我也不會嫁給陳軼的。”沈善瑜很淡定的說,又歪在軟榻上,楊婉茹枕在她膝上,喃喃自語一般低聲說:“阿瑜,其實我怪羨慕你的,我想,善璐姐姐也是很羨慕你的。”
沈善瑜渾身一顫,並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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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了傍晚,兩人在院子裡祭了織女娘娘,又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命人抬了些埋在院子裡的真珠泉來。真珠泉是酒的一種,酒香清冽,適合女子喝。楊婉茹吃了幾杯,就坐在軟榻上傻笑了,嘻嘻笑道:“咱們如今都十一二歲了,也該嫁人了。不知道你會嫁到哪一家呢,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他們兩個誰呢。”
“那你喜歡他們兩個誰?”沈善瑜也有點昏沉,反問道。楊婉茹撅著嘴想了想:“一個都不喜歡。”她說到這裡,看著沈善瑜,輕輕的打了一個酒嗝:“你喜歡的東西,我都不喜歡,我不跟你搶。我犯不著,為了一個東西就跟你翻臉了。”但凡是阿瑜喜歡,她都不要,阿瑜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喜歡上了同一個人或物,而讓她們生分了,又該如何是好?
沈善瑜抿唇一笑:“真是個傻丫頭。”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所有人牢牢護在手心裡的,連一毛不拔的霸王三哥,都會為了她一句話把自己珍藏的字畫送給她。幾個姐姐更不必說,因她喜歡出宮玩耍,就在快雪山莊給她選了個院子,供她玩樂,可謂是極盡榮寵。
嘆了一口氣,沈善瑜腦中愈發的混沌起來,蕭禹的影子在眼前一閃而過。誠然他是待她很好的,和哥哥姐姐們都不一樣的好法。蕭好人這個人,沉穩內斂,在楊府那日,他分明是聽到了鄭彤的啜泣,但是在沈璉問他的時候,卻為了自己而改口,說自己沒有聽到。連前因後果都不知道的情況,想都不想就為了她打圓場。沈善瑜也不知道,蕭禹是不是跟誰相處都是這樣的,但他的一舉一動,卻讓她感念於心的。
甚至在端午那日,雖然沈善瑜沒有聽清他跟陳軼說了什麼,但見陳軼變了臉色的樣子,估計不是什麼好話。堂堂武郎蕭禹,居然為了一個“楊姑娘”去威脅齊名的文郎公子,只怕陳軼心中愈發的坐實了自己不是個好東西的看法吧。
不過,陳軼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