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的佛像坐龕和牆門兩側都有精美壁畫,距今已經三四百年了,都是以前的民間畫匠用硃砂、石黃、石青等礦物顏料畫上去的,其中佛像坐龕後面的水月觀音像最美,身披輕紗,胸掛瓔珞,眉清目秀,儀態端莊慈祥。
三夢除了自己手裡那把槍之外,沒有虔誠的信仰,供奉的佛像再莊嚴高大,她也不為所動。只有這觀音壁畫和背面的觀音像讓她覺得心安,當年也是誠心來拜過的。
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當初來拜是因為發現懷了如意,求個平安。
大殿這會兒只有妙賢一個人,跪在佛前蒲團上,嘴裡唸唸有詞。
三夢走過去,在他旁邊的蒲團跪下,也合掌閉眼,不知唸叨著什麼。
妙賢沒理她,彷彿身邊多出的大活人根本不存在。
三夢請願完了,叩拜行禮,嫁到陳家這麼多年,別的不會,禮佛的動作要領還是掌握得很到位的。
“好了,我的願望佛祖肯定聽見了。”她拍拍手,看著妙賢說,“哎,你怎麼不問問我許了什麼願?”
妙賢這時才睜開眼,但是看也沒看她:“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不要這麼冷淡嘛,也許有用呢?佛祖兼聽則明,渡世間一切苦厄,我當初懷如意的時候就來求過的,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你看願望不是也達成了嗎?”
妙賢似乎嘆了口氣,拎著僧袍的袍角站起來,轉身往殿外走。
三夢跟著站起來,追著他問:“那你許了什麼願,能不能告訴我?你看,這麼晚了,你一個人跪在這裡唸經,就算不是有所求也是心裡有放不下的事兒。如果佛祖不一定聽到,那可不可以說給我聽?”
妙賢腳步停了停,沒有吭聲,仍然執著地往外走。
“陳一!”三夢惱了,拔高聲調叫住他,“你算什麼男人?不就是看到我跟另一個你親親我我嘛,不就是不甘心嘛,吃醋都不好意思說,這麼晚了還不回家跪在這兒唸經……唸經有用嗎!你永遠都是這樣,有什麼想法都悶在心裡不說,不說我怎麼會知道!說好了要一起面對的,一轉身又擺出涇渭分明的姿態,你到底什麼意思?”
終於說了一回狠話。可妙賢沒有回應,也沒轉過來,只能看到他的肩膀隨著呼吸起伏。
“你不說是吧?行,那我讓另一個你來說,反正他什麼都知道。”她抬起受傷那隻手拆紗布,“不就是見血嘛,反正我傷口還沒好,不差這點兒血!”
第32章 第32章
他終於轉過來; 眼睛裡寫滿驚恐和痛苦,一把抓住她手腕:“三夢……”
“你放開!”她掙脫他,扯下紗布; 露出蜈蚣般彎彎扭扭的一條疤痕來; 咬牙去摳那縫合的介面。
“不要這樣!”他不顧一切; 上去將她兩隻手都抓住; 力道大得嚇人; 聲音裡卻已經帶著哀求,“我求你; 不要傷害你自己。”
“不傷害自己……那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傷害我嗎?”她看著他,“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才是傷害我最多的人。另一個妙賢; 他可能什麼都比不上你; 可能根本就不該存在; 可他有一點好,就是無論他想什麼、他知道什麼; 都會告訴我,跟我分享; 讓我參與。這才是夫妻; 這才是像我爸媽那樣; 像你爸媽那樣; 真正的夫妻!”
說得太激動; 她又不爭氣地想哭了; 可這回她不想讓他看到她掉眼淚; 眼圈剛紅就推開他蹬蹬往臺階下走。走得太快,臺階踏空了,整個人失了重心往下倒。
妙賢嚇得臉都白了,伸手攬住她往自己懷裡帶,兩個人差點一起滾落下去。
愛得這麼狼狽,也是沒誰了。
最後三夢不動了,任由他大包大攬地抱在懷裡,兩人就這麼坐在臺階上,他的呼吸咻咻的,就在耳邊,彷彿帶著哀鳴。
“我說不出口……”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你說的沒錯,我是嫉妒,又不甘心,我不想讓‘他’出來,可我又控制不了我自己。以前我不願意讓你知道這個秘密,是怕這個秘密會傷害到你,可現在……”
現在豈止是傷害,這個秘密已經快要把她從他身邊帶走了。
三夢逐漸冷靜下來,扭頭看了看他:“我沒有這麼不堪一擊。”
“我知道。”
就是知道她太勇敢,他怕連她受傷他都察覺不到。
他抱得太緊,三夢都有點喘不上氣了,心也被燜軟,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那個……現在沒事了,你不要這麼用力,放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