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娘所有的煩惱最後都化成了一聲嘆息,那一晚她輾轉反側,想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想明白,整夜都沒有睡好。
沒睡好的人不止寧娘一個。二太太也是滿腦子的煩心事兒。
晚飯時分何媽媽來回話了,說是已經把寧娘姐弟送去了青羅居,一切安排妥當。寧娘看上去很是順從,一點兒沒有從前桀驁不訓的樣子。不知是生母的死讓她想通了,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了。總之她這次回來,沒有一點兒鬧事的跡象,待人親切溫和地都讓何媽媽有些心肝顫兒。
何媽媽回話的時候,二太太身邊最得勢的孫媽媽進來了。她手裡還端了杯茶,臉上依舊是帶著平日裡的淺笑。
何媽媽一見她就把話頭給收住了,不住地拿眼打量二太太的表情。二太太似乎一點兒也沒因早上發生的事情遷怒於孫媽媽,反倒遣退了何媽媽,往榻上一躺,示意孫媽媽給自己揉揉腳。
孫媽媽是二太太的陪嫁大丫鬟,打小就在一起,情分自然不一般。她把茶蠱往桌上一放,走到二太太身邊蹲了下來,一面揉一面扯閒話:“相月那丫頭不聽話,我已經教訓過她了。太太看該怎麼罰才好?”
二太太就忍不住笑了:“你這個人,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像總也抓不住你的錯似的。算了算了,她既是你的侄女,我便看你的面子饒了她這一回。往後可得讓她跟緊了瑩娘。今兒早上這種事情,哪裡能讓瑩娘瞧見。這孩子本就怪……”
“五小姐不是怪,是聰明,她懂得比誰都多。”孫媽媽一誇讚五小姐,二太太臉上就笑開了花。
“聰明是真聰明,還不到八歲就識文斷字了,如今才十歲便能吟詩作賦了。可她的聰明勁兒全用在那上面了,對人對事總這麼冷怎麼行。”
“五小姐年紀還小,太太慢慢教,會好的。你看四小姐,從前總像朵帶刺的玫瑰,幾年的苦受下來,不也成了一朵水仙花了。姑娘家大了,性子會變的。”
二太太制止了孫媽媽敲腿的動作,伸手讓她扶自己起來:“也不知是真變還是假變。”
“自然是真的。”孫媽媽不敢多說什麼。早上那會兒寧娘扶了相月一把,孫媽媽多少對她存了幾分感激之情。她知道太太不喜歡寧娘,說多了她的好話太太會反感,還是附和幾句的好。
“管她是真是假,如今她又落在了我手裡,就是假的,我也得讓她變成真的。我既要用她也要防著她,想想也真夠累的。若不是為了瑩娘,我真恨不得她死在外頭算了。”
孫媽媽眼神一黯:“您這又是何必。留她在身邊幾年,等訂了親嫁出去了,您也就省心了。”
二太太站在那裡,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門口的繡金薄紗:“哪裡能省心得了。我也想眼不見為淨,任他們姐弟自個兒過去。可是不行啊,不說為了朗哥,就是為了瑩娘,我也得好好籌謀籌謀才是。說到底,還不都是一個‘錢’字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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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連累
寧娘雖然一夜沒睡好,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待得用過早飯後,就領著修哥去了二太太那裡請安。
修哥經過一夜的休整,氣色好了很多,也不像前一日那般膽怯。只是一聽說是要去太太那裡,他立馬又變得緊張起來。
寧娘只得安慰他幾句,說只是去請安不是去扎針,修哥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半天,這才磨磨蹭蹭地跟著她去了正院。
去正院的路上要路過一片樹林,那樹林鬱鬱蔥蔥遮天避日,平日鮮少有人經過。一走進去便只聽鳥叫聲不絕,再也沒有旁的聲音。
修哥像是蘊釀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輕聲問寧娘:“姐姐,爹他為什麼讓人扎我的手指?”修哥長這麼大,只見過二老爺幾回,雖然如此,他對二老爺卻一點兒不排斥。這大約就是所謂的父子天□。
寧娘牽著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春晴和白萱遠遠地跟在後頭,靠得並不近,像是故意給他們姐弟留下了說話的空間。
寧娘沒有立馬回答修哥的問題,而是反問他道:“修哥告訴姐姐,你喜歡爹嗎?”
“喜歡。”回答得不假思索。
“為什麼喜歡?”
“小的時候別人都有爹,就我沒有,我一直想有個爹。爹對我很好,娘過世的時候,爹見我哭得傷心,還給我擦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