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年輕,比我手穩多了,力氣又足,這樣一個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有些莫名其妙地話,可秋子固卻聽得出來,話裡意思另有所指。
“也不是怕,”於是秋子固也開口了:“世間的事,原本不在個怕字,”怕什麼他想?我活到現在,頹喪有過難捱的日子也有過,不過怕?還真沒碰上過:“我只是。。。”
只是什麼?
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怕見的人原不是高僧,卻是她。
“秋師傅跟那高僧是不是有過一面之緣?”老魯頭逍遙自在地吐著煙,忽然轉換了話題,“聽起來,是有些熟悉的人呢!”
秋子固點頭:“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老魯頭向上噴出個菸圈:“十幾年前?那可真不容易。不知道再過十年,我這把老骨頭還在不在呢,高僧年紀也不小了,人生能有幾多個十年?什麼事都瞻前顧後,世間哪有那許多周全?!總是顧得了別人,就顧不了自己,可若人人都不先將自己顧好了,那這世上可就先亂了!”
秋子固心裡一震,心說這老頭勸人還真有一套,這話若不是有幾分閱歷又有幾分智慧,斷說不出口,這人真是個船伕?不由得張眼向對方看去。
偏生這時,老魯頭卻又不說話了,叼起菸袋,向船尾走去,嘴裡喃喃地道:“該轉向了,是時候轉方向了。”
浮萍急了,揚起嗓子喊了一聲:“轉什麼轉?人家秋師傅還沒說話呢你向哪兒轉?”
老魯頭並不回頭,悶聲悶氣地道:“前頭有個漩兒你看不見?難不成不去順天府,先去龍宮轉一圈?三太子等你落定不成?”
浮萍立刻紅了臉,不好意思看秋子固,嘴裡恨恨地啐了一口,不吭聲了。
聽這爺孫倆一來一去的逗嘴,倒將秋子固本來焦躁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想想有些好笑,自己什麼時候這樣黏糊過?猶豫不決反而壞事,再說山上人那樣多,自己從後門進自然不去前殿,怎麼樣也不會說遇就遇見了。
再說,若高僧的話合意,自己不但不避,反而要去迎她呢!、
一想到個迎字,秋子固的臉不由得微微發燒,他本是極白淨的麵皮,在別人這點羞澀只怕才到腮上還沒看出來就已經退了,可在他,如白絹見了硃砂,瞬間就氤氳成一片紅綢了。
浮萍看見秋子固的臉色,二話不說自己先就低了頭,老魯頭不出聲地笑,心想人家紅跟你有什麼相干?倒叫你不好意思?
也是姓秋的這人太招惹女人心,長得怎樣就不說了,大家都有眼睛,偏生又是個冷性子,恕不知女人就喜歡這一號,越不將她們放在心上,她們越上心。
也不知哪家閨女,能有這個福氣攬下他去?
老魯頭想想又要笑,自己的芽兒自己知道,反正浮萍是不中用的,不過看看總沒有關係,自己把著舵呢,看不出事來。
瞬間小船就搖到了岔路口,水路上大半船隻都向著前方直行,右邊不過劈開條小線,粗看去倒跟個蘆葦叢差不多,少有船拐進去的。
老魯頭也不問秋子固,二話不說就直接將船搖了進去,嘴裡吆喝浮萍:“看好爐子上的火,再掉進水裡我可不依了!”
浮萍急得將船板跺得咚咚響:“爺爺你怎麼也不問聲就走進來了?”眼角餘光,瞥在秋子固身上。
老魯頭放聲大笑:“你不放心爺爺?不放心你現在自家問一聲,看老頭子走錯了沒有?”
浮萍看著秋子固,後者不待她開口,淡淡一笑:“老船家吃過的鹽怕不比我吃過的飯還多?他不會出錯的。”
老魯頭的笑聲愈發響亮,驚起幾隻鸕鷀,從三人頭頂一掠而過,白蘆葦從裡,葦花盛開,一岸數里的銀流蘇,搖曳不已。
走不多時,浮萍忽然指著前方叫道:“爺爺快看,前頭也有船呢!”
老魯頭不緊不慢地搖著櫓:“有船當什麼緊?今兒菩薩佛誕,城裡少不得有貴客來,山寺規矩,不便前門擠去的貴客少不得這裡派個小舟來迎,咱不去管他,叫他前頭先走罷了!”
秋子固正要說話,忽然身邊“噗”的一聲,原是條白魚從水面上一躍而起,再回頭時,已忘了要說些什麼。
接下來的時間,秋子固耳邊便只有水聲了,老魯頭也不說話,浮萍呢,更不開腔,周圍一片安寧,除了偶有幾聲鳥啼婉轉之外,再無他音樂。
老魯頭手裡的櫓折幾回頭,帆篷轉幾向,便更入蘆葦深處,兩邊葦花高而且密,茸茸地擋開了天地,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