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放在了一旁。
她繼續認真叮囑:“一定要給他們的,您可別偷吃了。”
陸時卿飛了個眼刀子過去,剛欲質問她究竟給誰過中秋,卻忽覺哪裡不對,摩挲了一下手裡微熱的月餅,道:“元賜嫻,你跟我扯謊?方圓三十里地都無人煙,這月餅卻是熱的,你從哪裡弄來的它?”
元賜嫻一噎。百密一疏,將這茬給漏算了。
她沉默一下,估摸著陸時卿一喊她名,就是生氣了,聲勢弱了一截,實言道:“是拾翠快馬加鞭給我送來的……”又伸手作發誓狀,“但她送完就回去了,我眼下真是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很可憐的。”
陸時卿早知她滿嘴鬼話,也不想計較究竟哪句是真,笑了聲道:“您愛自討吃苦就隨您,只是陸某的馬車容不了您,此處天大地大,您請自便。”
元賜嫻可不會妄想他能將馬車讓給她,見他沒趕人就已很滿足了,與他閒話幾句,等夜深了,便十分自覺地從包袱裡掏出一張碩大的細網,四顧一番,系去了一旁的兩棵矮樹。
陸時卿淨了手與面就預備歇息了,回頭見她拉網的動作嫻熟,大抵早有準備,便懶得管她,吩咐趙述與曹暗守夜,隨即一頭鑽進馬車,和衣躺了下來。
雖非深秋,但夜裡到底是有些涼了,此地又臨近河川,溼氣較重,他閉目躺了不多時,就被一陣灌入車內的風激得睜開了眼。大約默了幾個數,他起身撩起車簾一角,看了眼元賜嫻的方向。
她蜷縮成一團,側臥在兩棵矮樹間的兜網裡,似乎睡熟了。底下守著小黑。
他皺皺眉,猶豫是否要下去,套了靴子卻對上那雙虎視眈眈的狗眼,只得恨恨放下了簾子,重新回到車內床榻。卻是躺了好半晌也沒能入眠,直至第二陣風再次灌進來,他終於復又坐起,咬咬牙,朝兜網方向走去。
這是陸時卿自七年前某個事件後,頭一次主動靠近一隻犬類。他為此幾乎走三步,退兩步,好歹到了跟前,卻聽它朝他狂吠起來。
他四肢僵硬地停駐原地,預備隔著幾步距離喚元賜嫻,倒見她自己醒了,揉揉眼盯了他一晌,才似反應過來:“陸侍郎?”
陸時卿嘴唇微顫,看了眼狂吠不止的小黑。
元賜嫻立刻醒悟,叫它閉嘴,然後爬起來,坐在網中問:“您找我嗎?”
她這被網兜住,睡眼惺忪的樣子倒是好笑。陸時卿忍了,板著臉深吸一口氣:“你睡我馬車裡去。”
元賜嫻幾疑自己聽錯了,確認道:“我睡您馬車,您睡哪裡?”
陸時卿一指她的網,又道:“把狗帶走。”
她頗是擔憂地道:“可您睡得慣嗎?”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叫她別廢話的意思。元賜嫻只好翻身下了兜網,拍拍小黑示意它跟她走。
陸時卿補充道:“除了床鋪和被褥沒法,車內的物件一概不能碰,叫狗留在外面。”
元賜嫻方才被吵醒,腦袋比平日遲鈍一些,“哦”了聲就往馬車方向去了,走到半道,聽見身後陸時卿翻身上網,然後,兜網發出了吱吱嘎嘎的響動。
她驀然醒神,猛一回頭,想出言阻止,卻已經晚了。
兜網吱嘎了幾下,兩邊的繩結齊齊斷落,“砰”一聲,陸時卿被網裹著,仰面摔落在地。
他摔得非常安靜,甚至沒有發出一絲悶哼,像是直接傻住了。
元賜嫻僵了那麼一瞬,慌忙奔去扶他,道:“……陸侍郎,您還好吧?”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饒是陸時卿思維如此迅捷之人,也怔愣著未能答話,被她攙著坐起後,一把扯開當頭兜纏的網,難以置信地問:“元賜嫻,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她哭喪了一張臉,手把著他的肩,躊躇道:“可能……可能是您的身軀太偉岸了吧……”
她絕對不能告訴他,是她忘了提醒他,這個網本就只夠承受她這樣的分量。
趙述和曹暗察覺異響,也趕到了此處,一耳朵聽見這句,齊齊一個踉蹌。
身軀偉岸?主子是對縣主做了什麼,竟叫她體會到了“身軀偉岸”這種高深莫測的詞?
陸時卿氣得一把甩開她的手,自顧自起身,指著她道:“我回馬車了,你愛睡哪睡哪。”
元賜嫻瞧著無法再使的兜網犯了愁,忽聽趙述道:“郎君,是您弄壞了縣主的網,總不能叫縣主露宿在野吧?”
元賜嫻心道這回可真不是陸時卿的錯,她眼下徹底醒了,明白了他早先是好心才來與她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