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帳垂落,屋裡只剩夫妻獨對。
攸桐拿著針線過去,想讓傅煜把衣裳脫下來,轉念一想,傅煜寢衣裡估計只穿了褻褲,若這會兒脫個精光,氣氛怕是要尷尬到極致了。遂打消這念頭,只提醒道:“夫君坐吧,我先縫上,湊合著用,明兒再叫人拿去換個新的。”
傅煜回過神,瞥她一眼,“湊合著用?”
“能耐有限,慚愧。”攸桐厚著臉,揪住他寢衣,慢慢縫補。
傅煜便站在那裡,敞了衣領,任由她擺弄。
兩人離得近,她將青絲披散在肩,垂首貼在他跟前,認真縫補的姿態曼妙。也不知她沐浴時用了哪種香湯,髮間清香幽淡,很是好聞。
傅煜忍不住,輕嗅了一口。
這動靜沒能逃過攸桐敏感的耳朵,她怕氣氛尷尬,硬著頭皮想輒,很快就有了話題。
“十六那日設宴,若是太過突兀,未必能叫旁人信服。我聽說過兩日城外的金壇寺有祈福法會,每年都有許多官宦和公侯府邸的人過去,也有百姓進香。不如咱們先邀睿王往那裡走一趟,先傳出點風聲。京城裡愛嚼舌根的人不少,事兒傳出去,等睿王府設宴時,旁人有意打聽,這事兒就能事半功倍了。”
她說完時,手底下也蛛網般倉促縫好了盤扣,便拿銀剪剪斷,抬頭道:“夫君覺得如何?”
傅煜不置可否,只調侃道:“倒是煞費苦心。”
“為這些誣陷的罵名,我沒少受苦。既要洗清,自然該徹底乾淨,比潑髒水時還熱鬧。”
正當妙齡的美人盈盈立在紅綃軟帳旁,眉眼嬌麗婉轉,眼波天然妖嬈,言語神情裡,卻透著勢在必得的決然。無端讓人想起那回在壽安堂時,她跟青竹般站著,不張揚鋒銳,也不卑屈退縮,外柔而內剛。
在齊州的是非驟然湧上心頭,她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當時無意於攸桐,這些事便不上心,留她自去處置。
如今心思漸被羈絆牽繫,回想彼時情形,卻覺心疼歉疚。
在遠嫁齊州之前,她行走在京城,身上揹負著滿城汙衊議論、指指點點時,又是何等難熬?被人捨棄、背叛、算計,那些唇槍舌劍、陰損挖苦,落在年方十四的少女身上,未必就比戰場上的槍林箭雨好扛。
傅煜十年戎馬,決斷剛硬,手上血債累累,從不知心軟是何滋味。
此刻,瞧著她窈窕卻單薄的身影,心裡卻有種異樣的滋味湧起。
他眸色漸漸深濃,等攸桐放好笸籮,回到榻邊準備歇息時,忽然伸臂攬住她。很突兀的擁抱,他勾著她按在胸口,默不作聲,動作也不重。
攸桐毫無防備地撞進他懷裡,那位還沒系衣領,她的臉蛋貼過去,雙唇穩穩親在他的胸膛。寬厚卻不算冷硬的觸感,帶著炙熱滾燙的溫度,連同男人雄健的氣息,排山倒海般撲過來,幾乎能令人溺斃。
她腦子裡嗡的一聲,足足愣了兩息,才察覺此舉不妥。
臉上熱意遽然湧來,像是被爐火烤著,幾乎令她滿面通紅。
攸桐從他懷裡逃出來,漂亮的眼睛跟小鹿似的瞪著傅煜,懊惱而不解。
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有點微妙。
傅煜鐵錚錚的悍將,心高氣傲地活了二十年,不近女色、挑剔苛刻,更不曾對誰露過柔情。他也不明白方才發的哪門子瘋,乾咳了一聲,多年養成的冷硬性情令他沒法解釋方才複雜的心緒,跟她對視了片刻後,才望著她頭髮道:“好香。”
這理由來得莫名其妙。
攸桐覺得他在說謊,卻猜不透他剛才忽然反常的緣故。
她沒經歷過這般情形,只覺氣氛曖昧而古怪。四目相對,她似乎從傅煜眼底捕捉到些許類似溫柔的東西,心跳得有點快,不知是驚慌還是為何。總之腦子裡亂糟糟的,充斥著傅煜的胸膛、氣息、眼神、身材……沒法冷靜思考!
攸桐傻站了片刻,才負氣道:“睡了!”
而後沒理會傅煜,踢開珠鞋爬到榻上鑽進錦被裡,裹著屬於她的那半邊,面朝裡躺下。
傅煜瞧著她那明顯氣哼哼的後腦勺,慢慢繫上盤扣,而後熄了燈燭睡在她身旁。
隱隱覺得,他好像得罪她了。
……
攸桐是次日清晨才察覺端倪的。
昨晚被傅煜那突兀的擁抱衝昏頭腦,上榻後她動都沒敢動,鴕鳥般藏著腦袋。
好在傅煜也自察覺舉止欠妥,沒亂動。
相安無事地睡了一晚,今晨他很早就